腊月二十六,傍晚。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要压垮这座寒冷的四九城。
区里关押点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张二河低着头,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那件旧棉袄更显破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憔悴和悔过后的疲惫。
门外,李怀德的秘书早已等候在一辆不起眼的吉普车旁。
“张干事,厂长让我来接您。”秘书语气平淡,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疏离。
张二河点了点头,没说话,默默上了车。
他知道,自己能出来,是李怀德动用了不小关系,暂时将变天账和K7事件压了下去,定性为内部矛盾,批评教育为主。
但这代价,是他必须更加死心塌地地成为李怀德的刀,而且,他清楚,李怀德此刻对他恐怕已无半分信任,只有利用和忌惮。
车子没有回轧钢厂,而是直接驶向了南锣鼓巷。
快到胡同口时,秘书冷冷开口:“厂长让我转告你,最近安分点,厂里和院里,都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你的工作安排,等通知。”
“明白,谢谢厂长,谢谢秘书。”张二河低声应道,姿态放得极低。
车子在胡同口停下,张二河下了车,看着吉普车消失在暮色中,他脸上那副卑微顺从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怨毒。
他站在寒风中,如同一条从冻土中苏醒的毒蛇,缓缓吐着信子,感受着归巢的气息,以及……猎物们恐惧的味道。
这一次,他差点就万劫不复!
而这一切,都拜院里那些蝼蚁所赐!
易中海、傻柱、刘海中、阎埠贵、贾张氏、秦淮茹……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聋老太太!
一个都别想跑!
他并没有立刻回院子,而是绕到胡同深处的公共厕所后面,在一个墙角的破砖缝里,摸索着抠出了一个小油纸包,这是他之前藏下的备用金和几张关键票据。
他将东西揣进怀里,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95号院走去。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时,仿佛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了前中后三个院子!
正在前院倒脏水的阎埠贵,看到他的瞬间,手一抖,水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脏水溅了一裤腿,他却恍若未觉,只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如同见了鬼。
“二……二河……你……你回来了?”阎埠贵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二河停下脚步,目光冰冷地扫过他,如同看一件死物,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三大爷,看见我回来,很意外?”
“没……没有!欢迎!欢迎回来!”阎埠贵吓得连连摆手,几乎要瘫软下去。
张二河不再理他,径直穿过月亮门,来到中院。
中院更是死寂。
易中海家的窗户后面,似乎有影子慌乱地躲开。
傻柱那屋依旧锁着,但门板上的破洞似乎更大了些。
贾家西厢房空荡荡的,封条在风中飘摇。
刘海中正好从后院出来,大概是去上厕所,迎面撞上张二河,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下意识地就想退回后院。
“二大爷,”张二河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刘海中耳中,“这是要去哪儿啊?看见我,不高兴?”
“高……高兴!高兴!”刘海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额头冷汗直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几乎是贴着墙根,飞快地溜回了后院,仿佛慢一步就会被吞噬。
张二河站在中院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门窗紧闭的屋子,每一个可能藏着恐惧的角落。
他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慌。
他笑了,无声地笑了。
这种感觉,真好。
他没有回自己那间耳房,而是直接走到了易中海家门口,抬手,咚咚咚,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里面死一般寂静。
“易师傅,”张二河开口,声音平和得可怕,“我回来了。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特意来看看您。”
过了足足半分钟,门才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易谭氏那张惊恐万状的脸。
“二……二河……”易谭氏声音颤抖。
“一大妈,”张二河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易师傅呢?我有些厂里的事情,想跟他聊聊。”
“他……他睡了……不方便……”易谭氏试图关门。
张二河一只手抵住门,力量大得让易谭氏无法推动分毫。
“睡了?”张二河微微歪头,“那正好,我明天再来看他。告诉他,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松开手,易谭氏如同虚脱般靠在门框上。
张二河转身,又走到傻柱门前,看着那被抠得越发破烂的门板,以及那几点暗红色的血迹,他伸出食指,轻轻抹过那些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
“傻柱。”他对着门板,声音不大,却确保里面能听到,“看来你也没闲着。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
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和撞击声。
张二河满意地笑了笑,这才踱步回了后院。
后院,许大茂听到动静早就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般的谄媚:“二河!你可算回来了!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
张二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回了自己那间冰冷的耳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张二河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敛起来,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残酷。他点燃那盏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他半张脸,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摇曳的阴影。
他拿出那个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用铅笔,一笔一划,写下了六个名字:
易中海、易谭氏、何雨柱、刘海中、阎埠贵、贾张氏、秦淮茹。
他看着这份名单,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待处理的垃圾。
“一个一个来。”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先从……最容易的开始。”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贾张氏和秦淮茹的名字上。这两个女人,一个疯,一个绝望,在城外那个破村子里,无依无靠,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而且,处理掉她们,还能彻底了结贾家这个尾巴,那间西厢房才能真正算是他的产业。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要一点意外,一点这个冬天常见的意外。
他吹熄了煤油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仿佛在为他奏响死亡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