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的剑刃抵住柳烟烟残部第三人的咽喉,那人动作一僵,手中短匕当啷落地。她没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脚踢中其膝窝,对方跪倒在地,被两侧埋伏的刀手迅速按住双臂。
院中三名黑衣人全部落网。
她收回剑,目光扫过三人。中间那个穿浅紫纱衣的女人仍站着,嘴角那抹笑还没散去。她手腕翻转,银针落地,双手缓缓举起。
“你倒是识相。”江知梨开口。
女人轻声说:“我早知道今晚逃不掉。你能听心声,怎么会放我们活着离开?”
江知梨没接这话。她确实听见了——就在一刻钟前,心声罗盘传来三段念头,最后一句是“**残骨要走水路**”。她立刻改了布防,把沈怀舟的人调去了后巷河道。
可她不能说。
她只道:“你以为你们来得隐秘,其实每一步都在我看中。”
女人笑了笑,不辩解。
江知梨挥手,云娘带人将三人押往偏院地牢。她转身走向主屋堂前,刚踏上门阶,远处墙头火光亮起。
一队人影从侧门杀进,铠甲鲜明,步伐整齐。领头那人玄色劲装,腰佩长剑,眉间疤痕在火光下格外清晰。
沈怀舟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十二名亲兵。
“娘。”他抱拳行礼,“河道那边抓到两个,正准备渡船出城。一个叫残骨,一个叫残火,嘴里含毒,撬不开口。”
江知梨点头:“先关着,别让他们死。”
“是。”
她走进堂屋,烛火已重新点燃。桌上摊着那张名单,还有从尸体身上搜出的纸条。她坐下,手指敲了下桌面。
沈怀舟站在下首:“您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不是知道。”她抬眼,“是猜的。陈老夫人倒了,陈明轩被我盯着,能动用旧势力的只剩柳烟烟。她不甘心,必会反扑。”
“可她怎么还有人?”沈怀舟皱眉,“上月那波死士不是已被清完?”
“没清完。”她拿起纸条,“这些人藏得深。用的是前朝暗线,借药材运输掩护进出。周伯查到了三批药单,都是送往城南废弃医馆,表面治疫病,实则养伤员。”
沈怀舟眼神一冷:“难怪最近边军调动频繁,原来有人在背后串通。”
“不止边军。”她抽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库房管事前日多支了五十斤炭,说是取暖。可今年冬暖,哪用得了这么多?炭是用来炼药的。”
“炼什么?”
“迷神粉。”她说,“能让守夜人昏睡半个时辰。昨夜东墙失守,就是这个原因。”
沈怀舟沉默片刻:“您打算怎么办?”
“审人。”她合上笔,“先把残骨拿下,撬开嘴。他若不说,就把他兄弟押到眼前,一个个杀给他看。”
沈怀舟一怔:“您向来不用酷刑。”
“我不是不用。”她看着他,“我是不屑对无用之人用。但他们不同。他们害过我的孩子,烧过我的院子,踩过我的底线。这一次,我不留活口。”
沈怀舟没再说话。他知道眼前这个母亲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只会立规矩、压家法的主母,而是能掐住敌人喉咙,一步步碾碎骨头的人。
他转身下令:“把残骨带上来。”
不到一盏茶工夫,两名亲兵押着一人进来。那人身材瘦高,脸上有道斜疤,从左耳延伸至下巴。他被铁链锁着,嘴里塞了布巾。
江知梨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取下布巾。
“你是残骨。”她说。
男人吐出口血沫,冷笑:“要杀便杀,不必废话。”
“我可以不杀你。”她语气平静,“只要你告诉我,柳烟烟背后是谁。”
“我不知道。”他摇头。
她点头,回头对沈怀舟说:“把残火带上来。”
残火被拖进来时已经半昏迷,左腿受伤,走路一瘸一拐。他看见残骨,眼神猛地一震。
江知梨走到残火面前,抽出腰间短刃,抵住他喉咙。
“你说不说?”她问残骨。
残骨咬牙:“我说了你也活不成。”
“我不怕死。”她将刀锋往前送了一分,“我只想知道,是谁教你们用银针杀人,是谁给你们毒粉,是谁让你们打着‘复国’旗号,实则只为夺气运?”
残火忽然开口:“你……你怎么知道气运?”
江知梨没看他,只盯着残骨:“看来我说对了。”
残骨脸色变了。
她收回刀,蹲下身,与残火平视:“你们练的是柳烟烟的针法,但用的是前朝秘术。银针入穴三分,不伤经脉,专扰心神。这不是江湖伎俩,是宫中禁术。谁教的?”
残火嘴唇发抖:“是……是个戴面具的人。每月初七来一次,带来药和命令。他说……只要毁了沈家血脉,就能重启天命。”
“他在哪?”
“不知道……每次都是柳烟烟接应。我们只听她的令。”
江知梨站起身,看向残骨:“你呢?你信他?”
残骨抬头:“我不信任何人。但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没得选。”
“你有。”她声音低下来,“你可以活。只要你交出联络方式,供出据点位置。我可以保你一条命,送你去边关服役。”
残骨愣住。
“不可能。”他喃喃道,“没人会赦免死士。”
“我赦。”她说,“因为我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断根。你若不说,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兄弟。然后是你手下。最后是你自己。你们十三人,还能活几个?”
残骨低头,肩膀微微颤动。
堂内一片寂静。
良久,他开口:“城西破庙……每月初七,香炉底下有信。”
江知梨转向沈怀舟:“带上人,天亮前给我围了那里。”
沈怀舟应声而去。
她又对云娘说:“去查柳烟烟今夜行踪。她既然派了人,自己绝不会闲着。”
云娘领命退下。
堂中只剩残骨与残火被压在地上。江知梨坐回主位,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茶已凉。
她放下杯子,忽然问:“你们最早一批,是不是三年前进府的?”
残骨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年我女儿差点死在花园。”她看着他,“有人在井边洒了滑粉,她摔下去,呛了水。当时没人发现异常,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是试探。你们想看看,沈家的孩子好不好杀。”
残骨沉默。
她站起身:“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我敌人的棋子。你们是证据。只要活着,就能揭出幕后之人。”
她走出堂屋,夜风迎面吹来。
远处地牢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墙。她脚步未停。
刚走到院门口,云娘匆匆赶来。
“夫人,柳烟烟不见了。”
“什么时候?”
“就在沈公子带人进府后不久。守门的说见她披着斗篷出了角门,说是去庙里上香。”
“这个时候上香?”她冷笑,“去查她去了哪里。另外,通知城门守卫,没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城。”
“是。”
她抬头看天。云层渐散,露出半轮月亮。
这时,一名刀手跑来:“夫人,后巷河边发现一艘空船,船上留了件湿衣,是女子穿的。”
江知梨走过去查看。那是一件鹅黄襦裙,袖口绣着细小的莲花纹。她伸手摸了下衣料,还未干透。
“她想逃。”她说。
“要不要追?”
“不用。”她将衣服丢回船上,“她以为跑了就安全。但她忘了,我知道她的心声。”
她转身往回走:“传令下去,全府戒严。没有我允许,不准放任何人进出。另外,在各处路口设暗哨,一旦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即扣押。”
回到主院,她站在台阶上,望着灯火通明的庭院。
沈怀舟回来复命:“城西破庙已围,里面没人,但香炉底下找到了纸条,写着‘事败,速离’四字。”
“她收到消息了。”江知梨说。
“那还追吗?”
“追。”她眼神冷下来,“她走得急,必有破绽。她带走的东西越多,漏的痕迹就越多。我要她每一步都留下脚印。”
她走进堂屋,从柜中取出一块布巾,打开——里面是一枚银针,针尾刻着极小的“残”字。
这是昨夜那人用的针。
她指尖抚过刻痕,低声说:“你们以为躲在暗处就能杀人无形。可你们忘了,有些人,生来就是克你们的。”
门外,刀手列队等候命令。
她走出门,站在众人面前。
“今晚的事,只是一个开始。”她说,“从现在起,侯府不再容忍任何背叛。谁动手,我就剁谁的手。谁动我的家人,我就要谁的命。”
众人齐声应诺。
她抬头看向夜空。
月亮完全露了出来。
她知道,柳烟烟不会就此罢休。但她也不打算收手。
这场局,才刚开始。
她握紧手中的银针,转身走入堂内。
针尖在烛光下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