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跪在石地上,额头的血顺着眉心滑下。那道伤口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压住他先前划出的痕迹。他的双眼紧闭,呼吸很轻,但胸膛起伏稳定。眉心深处,银光微闪,像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
风无垢站在他面前,剑尖垂地。她盯着林战的影子,眉头越皱越紧。那影子本该静止不动,可边缘处却有细微的波动,像是水底暗流。她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石面,指尖传来一丝阴冷。
这不是林战的气息。
她记起万道剑宗藏书阁里的一卷残页——《邪祟寄生录》。上面提到一种夺魂术,施术者将神识藏于目标影络之中,借其生机滋养自身。破解之法唯有“影斩”,以极寒之力冻结影脉,再断其根。
她抬头看林战的脸。他脸色发青,嘴唇干裂,额角抽搐。时间不多了。
风无垢站起身,双手握剑。她把体内灵力全部压向掌心,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剑身开始结霜,一层白雾缠绕其上,寒意逼人。她知道这一击只能有一次机会,若失败,林战神魂必被吞噬。
她后退半步,蓄力。
剑光一闪,直刺林战背后投影所在!
霜刃入地,没有发出巨响,反而像沉入深水。整片影子猛地扭曲,发出一声尖利嘶鸣。地面震动,角落那堆骸骨突然炸开,黑雾喷涌而出,撞向墙壁又弹回,在空中凝聚成一张狰狞面孔。
“你找死!”鬼修怒吼。
风无垢没动,右手仍插在地里,剑柄微微颤动。她的脸苍白如纸,嘴角溢出血丝。这一剑耗尽了她大半力量。
但她做到了。
识海之内,银月高悬。林战睁开了眼。
右眼灰雾已散,左眼泛着红光。他站在崩塌的虚空中央,脚下是裂开的大地,头顶是翻滚的黑云。幽冥印悬浮前方,裂缝扩大,不断涌出黑气。
可就在这瞬间,印记剧烈震颤了一下。
林战察觉到了。外部攻击命中了鬼修本体,对方神识出现了空档。
他抬手,握住《斩道》剑影。剑身冰冷,却让他心头一热。
“你说我没人要……”他低声说,“可我一路打上来的人,都死了。”
金芒从他脚下炸开,化作千道锁链,缠住四周乱窜的黑气。他一步踏出,跃向半空,剑尖对准幽冥印裂痕。
“这一剑,是还你妄图染指我命的代价!”
剑光落下,无声无息。
可那一瞬,整个识海仿佛静止了一刹。
咔嚓——
幽冥印终于碎裂。黑雾哀嚎着四散逃逸,如同被烈火灼烧的虫蚁。林战站在原地,剑尖指地,胸口剧烈起伏。
“滚出我的脑子!”
最后一声怒吼在识海炸响。银月光芒暴涨,清辉扫过每一寸空间。残存的黑气尽数蒸发,连一丝影子都没留下。
现实中的林战猛然吸了一口气,双膝仍在地上,但脊背挺直。他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不再有灰雾侵染。眉心印记一闪而没,隐入皮下。
他抬起头,看向风无垢。
她还保持着出剑姿势,右手插在地面,身体微微摇晃。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看到林战睁眼,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
林战想站起来,腿却发软。他撑住地面,手掌沾了血,滑了一下。但他没倒,一点一点把身子抬了起来。
“谢谢。”他说。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风无垢摇了摇头,想说话,喉咙一甜,咳出一口血。她用手背擦掉,眼神依旧坚定。
两人谁都没动。
密室里安静下来。符文黯淡闪烁,空气中还有神魂激战后的灼热气息。角落那堆骸骨散落一地,黑雾消散后留下淡淡腐腥味,随风飘散。
林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不知是额头的还是指甲崩裂时流出的。他慢慢握紧拳头,又松开。
鸿蒙道印在他眉心深处安静下来,不再震动。但林战知道,刚才那一战只是开始。鬼修虽退,未必全灭。那句“三天”还在耳边回荡。
他看向风无垢:“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头,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剑身霜花已化,只剩一道湿痕。她扶着墙站稳,没让身体晃得太明显。
“能走就行。”林战说着,试图站起。
他刚抬起一条腿,忽然停住。
地面那道被血覆盖的划痕,轻微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也不是幻觉。
那条线,自己延伸了半寸。
林战盯着它,呼吸一顿。
风无垢也看到了。她走近两步,蹲下身,手指碰了碰那道痕。指尖传来一丝拉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
“这不对。”她说。
林战没回答。他伸手按在石面上,灵力探出。地下三尺,有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正缓缓蠕动,朝着密室中心蔓延。
它不是刻上去的。
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