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掌心贴着怀中残页,那股温热并未消散,反而像是有脉搏般轻轻跳动。他没有立刻展开,而是闭目内视——眉心深处,那枚残月状的印记正缓缓旋转,银光如丝,沿着识海边缘游走,将空气中某些极细微的波动尽数吞入。
是道痕。
不是完整的法则,也不是成形的功法,而是昨夜那剑意残留下来的碎片,像风过林梢时抖落的叶影,稍纵即逝。可鸿蒙道印却能将其捕获、淬炼,化为己用。此刻,它正把一丝极淡的意志反哺回林战神魂:雪峰之上,雷云翻涌,一人持剑,不退半步。
他睁眼,取出两张残页,并排置于石床中央。
风无垢盘坐对面,指尖悬于断裂符文上方,未触,只凝神感知。“你还记得那一剑的画面?”她问。
“记得。”林战点头,“不是为了胜,是为了证。”
她眸光微闪,轻声道:“那就够了。剑谱可以残缺,但执剑之心不能断。”她闭上眼,气息骤然沉静,仿佛整个人化作一柄收鞘之剑,锋芒内敛,却暗藏杀机。
林战随之闭目。
鸿蒙道印运转,将所吸收的信念残息释放一丝,送入识海。画面再现:风雪割面,黑云压顶,持剑者衣袍尽裂,血染长靴,可脊梁挺直如枪。他抬头望天,眼中无惧,亦无怒,唯有决然。
剑起。
非攻非守,向上直刺——斩的是命劫,破的是宿命。
与此同时,风无垢的神识悄然探出,如同细线,轻轻搭在那断裂的符文链上。她并未强行填补,而是以自身剑修感悟,模拟那一刻的心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逆天亦无悔。
两股意识隔空交汇,在残缺处构建出一道虚影剑轨。
刹那间,两张残页边缘同时泛起微光,银白交织,似有共鸣。裂痕深处,竟浮现出半行模糊符文,虽不成句,却让原本断裂的意境多了一丝连贯。
“成了。”风无垢低语,睁开眼,额角渗出细汗。
林战未动,仍在沉浸。他察觉到体内气血有了微妙变化——每一次呼吸,血液流动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与那虚影剑轨同步共振。《九霄霸体诀》的运行路线本是刚猛霸道,讲究以力破万法,可此刻,他在每一周天循环中,悄然注入那一剑中的“逆劫之意”。
不是改换功法,而是融意入体。
如同铁中掺钢,刚中有韧。
随着修炼深入,他周身毛孔开始渗出黑血,那是多年流浪街头、重伤难愈时积下的浊气与暗伤残息。肌肤下隐隐有银光流转,正是鸿蒙道印自眉心顺督脉而下,贯通脊椎,每一节骨骼都在发出低鸣,似被无形之力重塑。
风无垢静静看着,忽然开口:“你的筋骨……正在脱离凡胎范畴。”
林战仍闭目,声音低沉:“霸体一路,本就追求超脱凡俗。但我过去只知蛮练,不知‘意’为何物。现在懂了——真正的霸,不在肌肉有多强,而在心能否扛住天地之压。”
他说完,体内真气猛然一震,如江河奔涌,直冲奇经八脉。丹田处气旋加速旋转,已逼近瓶颈边缘。半步宗师——此境并非单纯修为提升,而是肉身、神魂、意志三者合一,踏入真正强者的门槛。
可也正因如此,不敢轻举。
他修的是霸体,如今却融入剑意,若掌控不当,极易导致真气逆行,伤及根本。尤其伤势未愈,强行突破,风险倍增。
林战缓缓收势,额头汗珠混着血丝滑落,滴在断刀刀柄上。刀身微微一颤,裂纹中的银光竟顺着他的掌心倒流回体内,像是呼应某种召唤。
“你差一点。”风无垢提醒,“再进一步,就会引动全身气机暴动。”
“我知道。”林战喘息渐平,“所以不能现在破。”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不见焦躁,只有沉稳。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自己闯,谁也无法代劳。风无垢能帮的,只是点明方向,真正的路,还得靠双脚踩出来。
“三日内。”他说,“我能稳住气息,圆融无漏,那时便可冲击。”
风无垢点头,伸手将两张残页小心拼合,重新包好,递还一半给他。“剩下的,你自己补。”
林战接过,收入怀中。布包尚带余温,像是还留着两人神识共感时的痕迹。
她起身,准备离开。
脚步刚动,却被叫住。
“这剑谱……”林战抬头,“为何偏偏此时现世?”
风无垢驻足,未回头,只淡淡道:“也许是因为,你终于走到了能听见它声音的地方。”
说完,她推门而出。
晨雾尚未散尽,身影很快隐没其中。
药庐内重归寂静。
林战独坐石床,掌心贴住断刀。刀身温顺,银光不再躁动,反倒像溪水般缓缓流淌,与他呼吸同频。眉心道印持续发热,一丝丝古老道痕被吸入,转化为最精纯的力量,滋养着正在蜕变的道体。
他能感觉到,身体每一寸都在变强——骨骼更密,经脉更韧,神魂更凝实。那种濒临突破的胀感越来越明显,就像潮水涨至崖边,只等一个浪头,便能越过屏障。
但他没有急。
他知道,真正的强者,不止会打,更会等。
窗外,一片枯叶随风撞上窗纸,发出轻微一响。
林战不动。
他闭上眼,重新调息。真气如潮,在经脉中缓慢推进,一遍又一遍,打磨着最后的滞涩。每一次循环,都让那扇紧闭的门松动一分。
断刀横于膝前,刀锋映着微光,裂痕中银芒轻轻跳动。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握住刀柄。
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