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进焦土,那一瞬的金光像是划过黑夜的星。
林战的手指还在颤抖,但他已经不再盯着伤口。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那片黑雾,那里刚刚因为血滴落地而出现了一丝扭曲,像水面被风吹皱。别的地方的黑雾是死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可那里……有节奏。
他动不了大半边身子,右腿几乎废了,左臂的铠甲已经被腐蚀到皮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可他不能停。
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用力撕开胸前的衣袍,扯出一道新口子。鲜血顺着胸口流下,滴在身前的地面上。第一滴落下,黑雾微微晃动;第二滴,晃动变强;第三滴,那片区域的黑雾像是被什么吸住,向内塌陷了一下,又弹回来。
和之前一样。
不是偶然。
他明白了——这黑暗领域不是实心的墙,它有脉搏。就像人的心跳,一收一放。而那个点,就是它最弱的时候。
他趴在地上,用还能动的膝盖和左手一点点往前挪。每移动一寸,都有触手从空中扑来。他靠眉心那点微弱的震感预判方向,偏头、低头、侧身,哪怕只是差一点,也会被撕开皮肉。
但他不管。
他只数着血滴落下的次数。
七次。
八次。
第九次时,他离那片波动区只剩三步。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黑雾开始旋转。整个空间像是被人攥紧的布团,猛地往中间压。空气稀薄得让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钻出,不再是零散攻击,而是织成一张网,从上到下,封死了所有空隙。
他知道,对方察觉到了异常。
不能再等。
他停下前进,趴在原地,闭上眼。
视觉没用,神识被压,听觉也被扭曲。他只能靠眉心那枚鸿蒙道印的震动。它像钟摆,一下一下,提醒着他黑雾的节奏。
他把残存的灵力全部沉入丹田,不去修复伤口,不去抵抗麻木,只让那一股热流顺着经脉逆行而上,冲向手臂。神魔道体的血气被强行调动,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哀鸣。
他想起剑尘子教他的《破虚十三式》最后一句:“万法归一,唯快不破。”
不是招式多变,不是力量多强,是一击必中。
他睁开眼。
黑白瞳光一闪即逝。
那处波动点就在前方,距离两步半,角度偏左十七度。触手正在来回扫荡,封锁路线。他必须在一个节拍内完成起跳、出剑、贯穿。
机会只有一次。
他咬破舌尖,一口含着鸿蒙气息的精血喷向空中。血雾刚散开,便与黑雾产生反应,炸出一圈微弱的涟漪。那些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动作迟滞了半息。
就是现在!
他左手猛拍地面,借力腾身。右臂灌满灵力与血气,握住剑柄,剑尖直指前方。
身体跃起的瞬间,三根触手同时扑来。一根扫向腰部,一根缠向脚踝,一根直插后心。他不做闪避,任由第一根砸中腰侧,骨头发出闷响;第二根擦过脚底,靴子碎裂;第三根被他用背部硬扛,整个人向前冲出更多。
他飞在空中,眼中只剩下那个点。
剑尖对准,全身力量压在右臂。
“破!”
剑光不像雷霆,也不像闪电。它只是一线,细、直、快,像清晨第一缕照进山谷的光,撕开了浓墨般的黑暗。
轰!
黑雾炸开,裂缝从那一点迅速蔓延,像玻璃被锤击。周围的触手剧烈抽搐,有的当场断裂,化作黑烟消散。上方的漩涡崩塌一半,压迫感骤减。
林战落地时摔得极重,膝盖砸进焦土,嘴里喷出一口血。手中长剑断了半截,只剩一个残柄握在掌心。他的右手五指痉挛,根本合不拢。
但他出来了。
他跪在焦土上,抬头。
劫云仍在,但边缘已经开始退散。灰白色的天光从缝隙里透下来,照在他脸上。风重新流动,带着焦土与雷火的气息。
他没有动,也不敢动。
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力气。神魔道体在缓慢修复,可速度极慢。他能感觉到体内经脉有多处断裂,灵力近乎枯竭。若再有一波攻击,他必死无疑。
但他还活着。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滴血,落在地上,没有再泛起金光。那道印也安静下来,像一块冷却的铁。
他知道,刚才那一战,不只是赢在力量,也不是靠运气。
是他发现了规则。
这片黑暗不是无敌的,它有呼吸,有节奏,有弱点。而他,在几乎崩溃的状态下,抓住了那一瞬的破绽。
他缓缓将断剑插进身前的土里,借力撑住身体。肩膀、腰、腿,每一处都在疼,可他没去管。
他只是望着天空。
劫云裂开的地方越来越大。
远处还有未散的雷光在跳跃,像困兽最后的挣扎。
他坐了下来,背靠着断剑,双手放在膝盖上。呼吸慢慢平稳。
他知道这场劫还没结束。
但他已经挺过了最难的一关。
风从东边吹来,卷起地上的灰烬。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一粒尘落在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