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股气息退了,但还在。他没有动,背靠着石塔残破的基座,左手指尖仍抵着剑格,剑尖朝外,稳稳指着雾气深处。
他知道刚才那一声剑鸣起了作用。不是攻击,是试探。对方反应太快,立刻后撤,动作干净,没有一丝迟疑。这不是野兽的本能,是训练有素的规避。
他缓缓闭眼,呼吸放得极慢。眉心微微发热,鸿蒙道印在体内悄然加速运转。之前故意释放的那一丝魔气涟漪已经散去,但残留的轨迹还在。他顺着那股微弱的反向波动,用神识轻轻扫过空气中的扰动痕迹。
有规律。不是随机游走,而是贴着地势低洼处移动,避开高处风流,利用岩石遮挡身形。每一步都踩在煞气最浓的位置,像是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不是外来者。是本地势力。
他睁开眼,目光冷了下来。他们不杀他,也不靠近。只是看。等他倒下,或者……等他展现出更多价值。
他慢慢把剑换到左手最合适的位置,拇指顶住剑柄末端。右臂依旧垂着,毫无知觉,整条手臂像一块死肉。左腿伤口裂开的地方还在渗血,但他没去管。
他开始动。
不是冲出去,也不是逃跑。他扶着石塔边缘,一点一点站起来,挺直脊梁。动作很慢,每一下都牵动伤处,但他没有停。站定后,他将剑横在身前,左手握紧,指节发青。
然后,他看向雾中某个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不一定就是安全。
“你们要看。”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那就看。”
他抬起左脚,往前走了一步。落地时膝盖一软,但他撑住了。再一步,脚底踩到碎石,打滑了一下,剑尖点地借力,稳住身体。
他在走。不是逃,不是藏。是继续前进。
每一步都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他没有低头,没有回头。他的背影笔直,像一根钉进地面的桩子,哪怕快断了,也不弯。
雾里没有再出现任何波动。但林战能感觉到,那双眼睛还在。
***
地下祭坛深处,幽火跳动。
几道身影立于石台之前,黑袍裹身,面容隐在兜帽之下。中央一人披着骨纹长袍,袖口绣着暗红色符文,指尖轻轻敲击权杖顶端的骷髅头。
“他站起来了。”一人开口,声音低沉,“还往前走了。”
“伤成那样,居然没倒。”另一人冷笑,“灵皇巅峰都不一定撑得住。”
骨袍首领没说话,手中权杖轻点地面。一道光影浮现,正是林战刚才行走的画面,如同亲眼所见。
“穿越毒沼,识破迷心花,负伤前行,意志未溃。”首领缓缓开口,“这已经超出普通天才的范畴。”
“但他体内有东西。”左侧黑影低语,“我感应到了一丝鸿蒙气息,混着魔血波动。这不是巧合。他的血脉……在变化。”
“血祖之种?”右边那人皱眉,“不可能。血祖陨灭万年,魂魄早被封印在葬颅殿深处,谁敢唤醒?”
“我不是说他已经觉醒。”低语者摇头,“我说的是‘复苏前兆’。你们没察觉吗?他每次吸收魔气,体表都会闪过一丝暗金纹路,虽然只有一瞬,但和古籍记载的‘神魔道体’特征一致。”
祭坛陷入短暂沉默。
骨袍首领抬起手,光影消失。他盯着幽火,良久才开口:“查他进入魔域的路径。有没有触发任何古老阵法?有没有接触过遗骸或碑文?”
“都没有。”一人回答,“他是靠自己闯进来的。中途击杀四头守域魔物,用的是纯粹剑意斩杀,没有借助外力。”
“也就是说。”首领缓缓道,“他是凭实力走到这里的。”
“那更不能放过了。”激进者上前一步,“这种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毁掉。让他继续走下去,万一真找到葬颅殿——”
“闭嘴。”首领打断,“你忘了千年前的教训?强行抓捕的人,十个有九个当场爆体而亡。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了那种力量反噬。”
“可我们不能一直看着!”
“我不反对行动。”首领声音冷下来,“但我反对愚蠢。现在动手,只会惊走目标,甚至引来其他势力注意。我们要的是真相,不是一场无意义的冲突。”
他转身,面向幽火深处:“继续观察。让他走自己的路。如果他能抵达葬颅殿遗址,说明他本就该去那里。到时候,我们再决定要不要现身。”
黑影们沉默片刻,逐一低头。
“记住。”首领最后说道,“不得主动接触,不得干扰其行动。让他自然前行。我们只负责记录一切。”
话音落下,几道身影如烟消散,只余一缕低语随风飘出地道口,融入雾中。
***
林战停下脚步。
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离开石塔区域,前方是一片干裂的河床,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缝。风从缝隙中钻出,带着腐土的气息。
他靠在一块半埋入地的石碑旁,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左手仍握着剑,但指节已经开始发抖。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血顺着小臂流下来,滴在石碑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没擦。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
刚才那一段路,他一直在感知身后。那股气息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不多近一分,也不远离。像一条潜伏的蛇,静静跟着猎物爬行。
他不是没想过反击。但他现在的状态,经不起一次失误。一旦扑空,体力就会彻底耗尽。
只能等。
等他们露出破绽,或者……等他自己恢复到能主动出手的地步。
他闭上眼,催动鸿蒙道印。体内的印记缓缓旋转,吸收四周逸散的魔气。这些力量杂乱不堪,但经过神魔道体过滤后,仍能提炼出一丝纯净能量,用于修复经脉。
三处断裂的经络开始缓慢接续。痛感随之加剧,像针在血管里穿行。
他咬牙忍住。
就在这时,眉心突然一震。
一道极其微弱的信息流涌入脑海——不是记忆,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感应”,仿佛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葬颅殿。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意识里。
他猛地睁眼,瞳孔收缩。
下一刻,他左手一滑,剑柄从掌心松脱,斜斜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