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脚踩进谷口那一刻，地面像活了一样颤了一下。他没停，拖着剑往前走了一步。慕婉卿紧跟在后，左手死死抓着他胳膊，指节发白。
空气变了。不是风，也不是雾，是呼吸的时候喉咙发紧，像是吸进了沙子。她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林战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道：“闭气，用灵力过滤。”
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眉心那枚残月印记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骨头上面。他不敢碰，一碰就疼得眼前发黑。刚才爆发血祖之力的后劲还在，四肢沉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泥里。
身后远处，火光又亮了起来。
追兵没有走远。
“他们很快会发现我们进了这里。”慕婉卿喘着气说。
林战没回头。他知道。但他更清楚，外面是死路，只有九名仙皇联手布下的诛仙阵等着他。而这里——
他抬起手，阴阳瞳开启。
视野瞬间扭曲。经脉里的灵力流动变得清晰，可四周的空间却像被撕裂过一样，一道道看不见的裂缝横在空中，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往前十步，一道屏障静静悬浮，表面如水面般波动，隐约能看到一只枯手正从里面缓缓探出，指尖滴落黑色液体，落在地上发出“嗤”的声响，石面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别靠近。”林战一把拉住慕婉卿。
她已经看到了那只手。手臂上泛起一层寒霜，长剑无声出鞘半寸。
“这是什么禁制？”
“不清楚。”林战盯着那道屏障，“但它是活的。”
话音刚落，那只手突然抽回，消失在屏障中。紧接着，周围的雾气开始旋转，地面的红纹逐一亮起，像是某种阵法被触发了。脚下传来震动，不是来自深处，而是从他们站立的位置下方。
林战猛地将慕婉卿推开。
下一秒，两人刚才站的地方裂开一条缝，一根骨刺破土而出，直插上方。刺尖带起一串黑血，腥臭扑鼻。
“这地方……在攻击我们？”慕婉卿翻身落地，右臂伤处裂开，鲜血顺着指尖滴下。
林战没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那道屏障上。刚才那一击不是随机的，是冲着他们来的。这意味着这个禁制有意识，或者背后有人操控。
他咬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鸿蒙道印微微震动，自动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古老道痕。一丝微弱的暖流涌入神魂，缓解了部分疲惫。
这点恢复速度远远不够。
他现在连完整的剑招都难施展，更别说硬闯这种未知禁制。唯一的办法是绕开，或者等它自己失效。
可时间不多了。
身后火光越来越近，人影晃动，已经有脚步声穿过外围禁制区。那些仙皇不会放过他，哪怕他进了葬仙谷。
“不能停。”林战低声说，“往前走。”
“前面有东西。”慕婉卿盯着屏障后的黑暗。
确实有。那双眼睛还在。
就在屏障之后的虚空里，一双暗金色的眼眸静静浮着，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们。那种感觉，就像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浑身发冷。
林战握紧剑柄。掌心伤口还没愈合，血混着汗黏在金属上。他不管这些，一步一步向前挪。
十步、八步、五步……
离屏障越近，空气越沉。呼吸变得困难，灵力运转也开始迟滞。慕婉卿的脸色越来越白，但她没喊停，一直跟着。
三步之外，林战停下。
他抬起左手，指尖凝聚一丝紫气，轻轻点向屏障表面。
“啪！”
紫气炸开，屏障剧烈晃动，如同湖面被扔进石头。那只腐手再次伸出，这次不止一只，左右两边同时探出，五指张开，朝他抓来！
林战迅速后退，同时挥剑斩出一道弧光。
剑气划过，两只手齐根断裂，黑血喷洒而出。可断口处没有收缩，反而膨胀起来，化作两条触须，猛扑向两人面门！
“闪！”林战大喝。
两人同时侧身，触须擦着脸颊掠过，打在后面的石柱上，瞬间腐蚀出大片凹陷。
“这东西杀不死。”慕婉卿喘息，“它在利用这里的死气再生。”
林战眼神一沉。他早察觉到了。每一次攻击，都会让周围死气翻涌得更厉害，仿佛整个山谷都在为这禁制供能。
不能再硬拼。
他环顾四周，发现地面的红纹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圆形图案，中心正是那道屏障。这些纹路像是用血画的，至今未干。
“阵眼在下面。”他说，“只要破坏地上的纹路，就能打断它的能量来源。”
“那你动手，我掩护。”慕婉卿抬剑指向屏障。
林战点头，单膝跪地，将剑插入一条主纹之中。
剑锋刚切入石面，整座山谷猛然一震。
嗡——
一声低鸣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吟唱。天空不见，可头顶的雾气开始旋转，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轮廓，嘴巴开合，却没有声音。
地上的红纹骤然发烫，林战的手被灼得冒烟。他闷哼一声，不肯松手，继续向下挖。
“快！”慕婉卿大叫。
屏障内冲出十几条触手，速度快得惊人。她挥剑迎上，一连斩断七八条，可更多的又冒出来。她的动作开始变慢，右臂彻底使不上力，只能靠左臂支撑。
林战终于把剑深深扎进阵心位置。一股黑气顺着剑身冲上来，直逼他的手臂。他催动鸿蒙道印，强行吞噬那股气息，换来短暂的清明。
咔嚓！
地面裂开，红纹熄灭一半。
屏障剧烈抖动，那只手停滞在半空。
可就在这时，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动了。
它们眨了一下。
整个山谷的死气瞬间沸腾。
林战抬头，看见那双眼睛缓缓闭合，再睁开时，颜色变成了深红，如同燃烧的炭火。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压下来。
他胸口一闷，差点跪倒。
慕婉卿也被逼得单膝触地，长剑插入地面才没倒下。
雾中的人脸彻底成型，嘴巴张到极限，无声咆哮。
地底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
林战抹掉嘴角的血，抓住慕婉卿的手臂把她拉起来。
“走不了了。”他说。
“那就战。”她把剑横在身前。
两人背靠背站着。
前方屏障正在消散，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一步步走出来。
林战举起剑，剑尖指向那片虚空。
慕婉卿的剑也抬了起来。
他们的影子被雾中微光拉得很长，投在满是血纹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