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锁链往上爬,林战能感觉到手腕上的伤口在扩大。那条从地底射出的血色链条像是活的一样,缠住他的左手后不断往皮肉里钻,每一寸深入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麻,血液被抽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他没有挣扎。
他闭上眼,任由鸿蒙道印自行运转。眉心传来阵阵灼热,像是有火在烧。四周的阴气、残息、断绝千年的信念碎片,全都被这印记吸了进去。那些东西本该让人神魂混乱,可林战反而觉得清醒。身体的伤在缓慢恢复,断裂的筋络重新接续,连被抽走的气血也一点点补了回来。
这不是对抗,是交换。
用伤换机,用痛换力。
祭坛上的符文已经全部转为暗红,第八具干尸——那身穿黑甲的躯体——缓缓抬起手,指向他的眉心。就在这一刻,鸿蒙道印猛地一震,林战猛然睁眼。
铃声响起。
第三声。
比前两次更沉,更远,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地面剧烈晃动,裂缝中涌出血雾,浓得化不开。雾气凝聚成形,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通体赤红,双翼残破,手中握着一柄断剑。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血焰,直勾勾盯着林战。
林战站着没动。右手慢慢握住了腰间的万道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那身影开口,声音不响,却直接在识海炸开。
林战的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血海翻腾,天穹崩裂,亿万生灵跪伏在地。一个背影站在最高处,手持长剑,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没有情绪,只有无尽的杀意与……孤独。
这些记忆不属于他。
可又那么熟悉。
“你是谁?”林战开口,声音很稳。
血祖残魂仰头笑了。笑声不大,却让整座祭坛颤抖起来。八根石柱接连崩裂,碎石滚落,尘烟四起。那笑声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久违的震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却又真实出现的东西。
“敌?友?”林战再次问,“你要什么?”
“敌?友?”残魂重复了一遍,血焰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荒谬。我是你,你亦是我。”
林战瞳孔一缩。
下一瞬,他眉心的鸿蒙道印突然自行浮现,光芒大盛。与此同时,血祖残魂胸口的位置也亮起一道残缺的印记,形状与鸿蒙道印几乎一致,只是边缘破碎,像是被强行撕裂过。
两道印记遥相对应,光芒交织,形成一道金色与血色缠绕的光桥。
林战终于明白。
这印记不是神界本源所化。它是分裂出来的——是某个人陨落后,将自己最后一点意志藏进时空夹缝,等待重聚的种子。而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林战说。
“我等了太久。”残魂低语,“等一个能承受这份力量,又不至于被它吞噬的人。”
林战沉默。
他知道对方没说全。这种传承从来不是馈赠,而是考验。接受它,意味着承认自己是另一个人的延续。可他是林战,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替身。
祭坛震动加剧。八具干尸同时化作灰烬,随风消散。唯有那黑甲残魂依旧站立。青铜铃升到半空,铃内浮现出一行古字:
“唯血归源,方可承道。”
意思是,只有认祖归宗,才能获得力量。
但代价是什么?
是放弃自我,成为杀戮本能的容器吗?
林战低头看了看被血链贯穿的左手。血还在流,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鸿蒙道印在疯狂吸收周围的一切,那些残存的信念、战意、不甘的执念,全被炼化成最纯粹的能量,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忽然松开了剑柄。
然后,右手抬起,轻轻按在左腕的伤口上。
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脚下的符文上。那符文一闪,竟开始逆向流转。
“我不知你是谁。”林战抬头,黑白双瞳映着血光,“也不管你曾是谁。”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个角落。
“但我林战,只做我自己。”
话音落下,鸿蒙道印猛然爆发。所有吸收来的信念残息尽数释放,形成一圈光幕,将血祖残魂的牵引之力隔绝在外。那光幕不是防御,更像是宣告——一种独立意志的宣示。
残魂静静看着他。
没有动怒,没有压制,反而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好。”他说,“这才配做我的继承者。”
林战还没反应过来,那残魂已化作一道血光,直冲而来。他本能想退,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血光穿透眉心,没有疼痛,只有一股深沉的烙印沉入识海。
紧接着,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杀回去……”
林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左腕上的血链开始崩解,化作粉末飘散。祭坛的红光逐渐褪去,符文重新变回灰白色。青铜铃缓缓落下,停在他面前三寸,不再转动。
他的眉心,鸿蒙道印依旧存在,但边缘多了一圈极细的血纹,若隐若现。双瞳中的黑白之色还在,可每当心跳一次,就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血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还残留着血迹,指尖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某种更深的东西正在苏醒——不是记忆,不是力量,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本能。
他没有拔剑。
也没有说话。
四周死寂,只有青铜铃最后一丝余音在空间里回荡。
忽然,他的右手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要抓住什么。
又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