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道黑影踩碎枯骨的声音还在岩壁间回荡。
林战没睁眼。他坐在断石上，左手放在膝盖，右手搭在剑柄。呼吸很稳，心跳不快，像是睡着了。但他的神念已经铺开，像一张网，罩住整个葬神渊底。百丈之内，哪怕一片落叶落地，他都能察觉。
那黑影没有继续靠近。片刻后，又有三道身影从裂缝边缘跃下，落在高岩之上。他们站成一排，俯视深渊，铠甲碰撞发出金属声。其中一人举起手中破灵幡，旗面猎猎作响，声音如雷炸开：“林战！你已被‘轮回困灵阵’锁定，速速自缚，尚可免死！”
这声音带着法力震荡，震得岩层微颤。若是寻常修士，心神都会被扰动。但林战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听到了，也看清了。四个人站在渊口高处，为首的是个身穿重甲的中年男子，手持破灵幡，身后三人皆披战袍，腰悬长刀，气息沉稳。三人都是仙君境，修为最低的也在九重天巅峰。他们不是来试探的，是真正准备动手的先锋部队。
这些人不知道，自己正站在猎物的巢穴边缘。
林战依旧不动。他的身体像一块石头，静得可怕。可体内的神魔道体已经开始运转，一丝丝血光顺着经脉流动，在发梢末端若隐若现。眉心处，鸿蒙道印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了即将来临的杀机。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敢叫阵。因为他们觉得他重伤未愈，被困在这片废墟里，只能等死。他们想用气势压垮他，逼他主动冲出来，好在外围设伏，一举击杀。
但他们错了。
这片葬神渊，不是囚笼，是坟场。万古以来多少强者陨落于此，他们的兵刃、铠甲、残魂都埋在这地下。别人怕这里阴气重、道痕乱，可对他来说，这里是恢复实力的最佳之地。
他已经吸了两具傀儡的信念残息，炼化了断裂刀锋上的杀意，枪杆里的古老力量也在丹田中缓缓沉淀。指环里储存的最后一丝灵力也被导入四肢。虽然还没到巅峰，但他已经有足够的底气迎战。
他不需要逃。
也不需要求饶。
只要他们敢下来，他就敢杀。
高岩上，一名战袍男子低声开口：“他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已经死了？”
另一人冷笑：“装的。我听说他在仙界时就喜欢玩这套，表面安静，其实暗地里杀人不眨眼。”
“可我们的人传信说，他刚被诛仙阵重创，连风无垢都死了，他怎么可能没事？”
“所以才要确认。大阵还没布完，不能贸然合围。先让先锋下去看看虚实。”
“那就别废话了。”持破灵幡的将领上前一步，声音更响，“林战！你若再不应声，我们便发动阵法，将你活活镇死在渊底！”
这一次，林战睁开了眼。
目光平静，却像刀锋划过空气。
他没有抬头看他们，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握紧了背后的剑柄。动作很慢，但每一分移动都带着压迫感。剑未出鞘，可周围的温度仿佛降了下来。
高岩上的四人同时绷紧身体。
“他动了。”有人低语。
“别慌，他在吓人。这地方太窄，我们四人联手，他翻不出浪来。”
“可他是林战……不是普通仙君能对付的角色。”
“先锋而已，又不是主力。他要是真强，早就冲出去了，何必窝在这里？”
话音未落，林战忽然松开了剑柄。
那只手慢慢收回，重新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姿态——闭目，静坐，不动如山。
可刚才那一眼，那一握剑的动作，已经在对方心里种下了不安。
“他在等。”持破灵幡的将领皱眉，“等我们下去。”
“那就让他等。我们不下，反而更好。等主力到来，直接启动大阵，把他封在里面。”
“可上面要的是活口。他说不定掌握着血祖的秘密。”
“那就派人下去抓。”
“谁去？”
三人互相对视，没人愿意第一个跳进这漆黑的深渊。地形复杂，残骸遍地，一旦落地，视野受限，很容易被偷袭。而且林战刚才那一眼太冷，冷得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你们怕了？”将领冷笑，“不过一个人，重伤垂死，你们四个仙君境，还怕他反杀？”
“我不是怕。”左侧战袍男子开口，“我是觉得没必要冒险。我们有阵法，有援军，何必抢这个头功？”
“说得对。”另一人附和，“等主力来了再动手，更稳妥。”
将领沉默片刻，盯着渊底那个身影，眼神阴沉。他知道这些人心生忌惮，不敢轻动。可他又不能下令撤退。这一波先锋的任务就是逼林战现身，若连面都不敢见，回去怎么交代？
他咬牙，终于开口：“派两个随从下去探路。你们三个在上面压阵，随时接应。”
命令下达，两名随从从队伍后方走出。他们穿着轻甲，手持短戟，脚步迟疑地走向渊边。其中一人低头看了看下面，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跳吧。”将领催促。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风声响起，两道身影快速下坠。
就在他们即将落地的瞬间——
林战睁眼。
这一次，他没有闭上。
他的视线直直盯住那两个下落的身影，瞳孔深处闪过一抹红光。体内的神魔道体猛然加速运转，一股热流从丹田冲向四肢。眉心印记剧烈震动，像是苏醒的凶兽。
但他仍没有起身。
也没有拔剑。
只是坐着，看着。
两名随从双脚刚触地，就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们迅速分开站位，短戟横在胸前，警惕扫视四周。
“林战！”一人喝道，“别藏了！我们知道你在这！”
无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残碑的呜咽声。
“他可能躲在那边。”另一人指向一堆碎石。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
十步，五步，三步……
距离林战所在的断石只剩不到两丈。
突然，其中一人脚下一滑，踩到了半截断裂的枪杆。他低头看了一眼，皱眉捡起——通体漆黑，裂纹密布，但还能感觉到一丝余温。
“这是什么玩意？”
他话音未落。
林战动了。
右手闪电般抽出背后长剑，剑锋未出全鞘，已有寒光溢出。他依旧坐着，只靠手腕一抖，剑尖已点向最近那名随从的咽喉。
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
那人甚至来不及抬手，脖子一凉，鲜血喷出。
他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另一人惊骇回头，短戟本能刺出。
林战左手一抬，掌心贴地，鸿蒙道印瞬间释放吸力。地下那块刻着“玄”字的指环猛然飞起，撞在他手腕上。力量一滞，短戟偏了方向。
剑光再闪。
第二人胸口绽开血花，仰面倒下。
一切发生在三息之内。
高岩上四人看得清楚，脸色骤变。
“杀了他们！”将领怒吼，“他根本没受伤！快出手！”
三名仙君境强者同时出手。一人掷出长刀，刀光劈向林战头顶；一人掐诀引动符印，地面裂开，数根石刺突起；第三人腾空跃下，双手结印，欲以禁锢术封锁林战行动。
林战收剑入鞘。
缓缓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