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坐在轮回镜前，左手还按在眉心。裂痕停在一半，没有继续蔓延，也没有愈合。他能感觉到道印内部有东西在动，像是被唤醒的火种，缓慢燃烧。他的呼吸仍不稳，每一次吸气，肋骨就传来钝痛，像有铁刺在里面来回刮。
他闭上眼，把意识沉进识海。能量流乱成一团，像被打翻的绳结。他开始一缕一缕地梳理，速度很慢，不能急。刚才强行吞噬那么多冤魂残念，道体撑住了，但神魂受了伤。现在每动一下，太阳穴就跳着疼。
指尖微微发麻。
忽然，岩壁外传来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石块掉落。是嚎叫，很多声音叠在一起，尖锐得刺进脑子。他猛地睁眼，黑红双瞳同时收缩。
血祖残魂从虚空浮现，半透明的身体晃了一下。他的脸比平时更暗，眼神直盯着洞口方向。
“出事了。”他说，声音不像平时那样低沉，带着一丝急。
林战没说话，还在调息。他知道这人不会无故出现，更不会慌。
“幽冥界……崩了。”
四个字落下，空气冷了几分。
林战的手指动了动。他不再继续修复道印，转而调动残存的感知力，顺着鸿蒙道印向外延伸。裂痕处泛起一层淡血光，像薄膜一样铺开。
视野变了。
他看到一片灰天，大地裂开，黑色雾气从地底涌出。山峰倒塌，河流干涸，草木瞬间枯死。一群东西从裂缝里爬出来，四肢扭曲，关节反折，身上没有皮肤，只有湿滑的肉膜裹着骨头。它们移动时像虫子一样贴地滑行，嘴里发出咯咯声。
那是诡族先锋。
他们所过之处，亡魂不受控制地从地底钻出，扑向活人。凡人被抓住的瞬间，身体迅速干瘪，眼珠翻白，再站起来时已经没了意识，变成行尸走肉。
画面再变。
一座黑色城池前，大军列阵。旗帜破损，上面画着骷髅与锁链。骑兵骑的是骨马，蹄下踩着血泥。为首的将领披着黑袍，头戴鬼角冠，手持巨镰。
是幽冥鬼王。
但他不对劲。双眼全黑，没有瞳孔，脖子上有黑色纹路蔓延到脸上，像被什么东西寄生了。他站在高处，抬起手，身后十万阴兵齐声嘶吼。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灵界通道。
那是一道悬浮在空中的青铜门，门框刻满符文，此刻正不断闪烁。守门的是灵云宗弟子和万道剑宗长老，正在布阵抵抗。可阴兵数量太多，不断有人倒下。
林战认出了几个熟人。
风逸尘在阵中挥剑，肩膀上有伤，还在硬撑。剑尘子站在后方，手中长剑插在地上，维持大阵运转，脸色苍白。
可撑不了多久。
“他们不该在那里。”林战低声说。
血祖残魂站在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诡族提前动手了。他们控制了幽冥界的力量节点，把整个界面变成了养料场。鬼王被侵染，成了傀儡。只要打通灵界通道，就能一路杀到仙界，再往上……就是你待过的地方。”
林战沉默。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灵界一旦失守，万道剑宗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云昊所在的云天宗也会被波及。仙界防线会被撕开缺口，慕婉卿那边必然遭袭。而他自己，还没恢复巅峰状态，道印未复，神魔道体也不完整。
可现在等不了。
“你必须出去。”血祖残魂说，“你是唯一能挡住他们的人。”
“我不完整。”林战说。
“没人要你完整。”血祖残魂打断他，“现在只需要你活着站上去。只要你出现，就能稳住阵线。剩下的事，我可以帮你。”
林战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还有血，混着汗水，黏在膝盖上。衣服破了好几个洞，伤口虽在愈合，但体力没恢复。刚才那一战耗尽了他所有积蓄，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力。
但他还是动了。
右手撑地，慢慢起身。腿有点软，晃了一下，扶住轮回镜才站稳。镜子表面依旧浑浊，照不出影子。
“我走不了多快。”他说。
“不用你走。”血祖残魂抬手，一缕黑气从他胸口飘出，“我留了一丝本源在这具残魂里。可以借你用一次。足够你赶到灵界边关。”
林战看着那团黑气。
他知道代价是什么。
每次借用血祖之力，都会加速体内血性侵蚀。轻则失控伤人，重则神志模糊，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存在。他曾发誓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他点头。
血祖残魂将黑气推向他眉心。那团东西碰到道印裂痕时，立刻被吸了进去。林战浑身一震，肌肉绷紧，牙关咬住。
一股热流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肢。力量回来了，比之前更强，但也更暴躁。血管里像有刀子在刮，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他喘了口气，睁开眼。
黑红双瞳变得更深，像是燃起了火。
“够了吗？”血祖残魂问。
“够了。”林战说。
他转身面向洞口。
脚步刚动，又停下。
“你说他们比我预计快十年……意思是，这件事本来会发生？”
血祖残魂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秒，他说：“你重生不是偶然。轮回被篡改过三次。每一次，诡族都在这个时间点发动进攻。前两次，他们都成功了。这一次……你出现了。”
林战没再问。
他迈步向前。
地面留下带血的脚印。每一步都很重，踩得碎石裂开。走到洞口时，他回头看了眼轮回镜。
镜面突然亮了一下。
一道模糊的画面闪过——一个黑袍人跪在祭坛上，背后插着七根锁链，头却昂着。他说了句话，但听不清。
林战皱眉。
还想再看，画面消失了。
他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外面。
天空是暗的，没有星月。风从深渊吹上来，带着腐臭味。远处有雷光闪，不是闪电，是空间在裂。
他知道那边正在经历什么。
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什么。
他抬起手，握紧剑柄。
剑还在鞘中，但已有杀意溢出。
“不等了。”他说。
转身，迈出一步。
左脚落地，右脚提起。
就在他即将跨出洞口的瞬间——
眉心裂痕突然剧痛。
不是之前的拉扯感，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要破印而出。他脚步一顿，身体僵住。
眼前发黑。
耳边响起低语，不是血祖的声音，也不是他自己。
是一个陌生的、沙哑的、像是从地底深处传上来的声音：
“你不是继承者。”
林战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抓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