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从他手中滑落，砸在碎石上发出一声闷响。林战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还在抽动，血顺着指节滴下。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膝盖弯曲，双脚陷入地面三寸深，泥土混着血水不断往裂缝里灌。
头顶的光柱没有消失。那道深黑夹杂暗金的能量束依旧压在他的天灵盖上，像一座山一样往下沉。皮肤开始裂开，头发被气劲掀向后方，额头渗出的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又热又涩。
他眨了一下眼，把血水挤开。
就在这一瞬，胸膛深处的震动再次传来。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一点，而是两股清晰的气息，在心脉两侧各自流转。一股冰冷如霜，沿着左臂经络缓缓游走；一股炽热似火，从右肩直冲指尖。它们彼此隔绝，却在同一时刻因外界压迫而同时苏醒。
林战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神魔双剑。
前世记忆中零散的画面浮现：他在万道剑宗藏经阁翻到一本残卷，上面写着“神魔分立，双剑不并世”。当时他以为是传说，如今才知，这两股力量一直藏在他体内，随着鸿蒙道印觉醒而蛰伏，从未真正启动。
而现在，祖器威压逼到了极致，肉身濒临崩溃，反而让这两股沉寂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这不是巧合。
是机会。
他闭上双眼，将最后一丝神识沉入体内。外界的压力还在持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他不再试图抵抗。他要把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都用来做一件事——唤醒双剑意识。
鸿蒙道印在他眉心微微发烫。这枚残月形的印记开始逆向运转，不再吞噬外界逸散的信念残息，而是将之前积累的一丝怨气与战意导入丹田。这点能量极少，但在这一刻，足够点燃引子。
丹田内升起一点微光，像火星落入干草堆。那一冷一热的两股气息同时震颤了一下。
林战在识海中勾勒出两柄剑的轮廓。左边那柄笔直修长，剑身泛着银白光芒；右边那柄宽厚沉重，边缘带着锯齿般的纹路。他没有让它们靠近，也没有强行融合，只是在中间留下一道虚空缝隙，象征合璧之路。
他用执念为引，默念：“不是谁压制谁，是并肩而立。”
话音落下，识海中的两柄剑轻轻晃动。左侧神剑微微倾斜，右侧魔刃也向前挪了一线。虽然距离仍远，但那种完全割裂的状态已经被打破。
体内的变化传回现实。林战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七窍流出的血速减缓。他原本垂下的左手忽然抬起，掌心朝上，五指张开。尽管手臂还在颤抖，肌肉撕裂般疼痛，但他坚持着这个动作。
他知道，只要意识不灭，引导就不中断。
头顶的光柱突然增强。妖族祭司加大了灵力输出，巨鼎嗡鸣作响，符文全亮。深黑色的能量束压缩得更紧，威力提升数倍。若是常人，此刻早已神魂俱灭。
林战的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他没有低头，也没有后退。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体内，继续维持识海中的剑图。
两股气息的流动逐渐规律起来。冷的那股开始顺着奇经八脉循环，热的那股则沿着主干经络奔涌。它们依旧分开运行，但节奏趋于一致，像是两种不同的鼓点，正在慢慢合拍。
鸿蒙道印又一次震动。这次不是提供力量，而是感知到了某种契合度的变化。它自动释放出一丝极细微的道痕，缠绕在两股气息之间，像是搭起了一根看不见的桥。
林战抓住这个瞬间，心中低喝：“再近一点。”
识海中，神剑与魔刃又向前移了半寸。那道虚空缝隙仍然存在，但已不再不可逾越。只要时机到来，便可强行合一。
他的双眼缓缓睁开。
左眼漆黑如夜，右眼赤红如血。两种颜色在瞳孔中交织，却没有混乱。他抬头看向天空，目光穿透光柱，仿佛看到了更高处的规则之链。
他还站着。
断刃躺在地上，刀尖朝外，裂痕贯穿整条刀身。他的双脚陷在土里，衣袍破碎，浑身是伤。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又被蒸腾的热气化作一缕轻烟。
但他站住了。
远处战场上，有士兵抬起头。他们看不清具体情形，只看到那个身影依然挺立在光柱之下，没有倒下，也没有后退。有人想喊，却发不出声；有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指抠进泥土。
林战不再关注外界。
他把右手抬了起来，和左手一样掌心向上。两只手都在抖，指尖发麻，可他坚持着这个姿势。体内两股气息的流动越来越快，鸿蒙道印不断释放微弱的道痕进行连接，识海中的剑图也开始缓缓旋转。
他知道下一击随时会来。
他也知道，融合还远未完成。现在只是开始引导，连初步共鸣都算不上。但他已经打开了门。
只要门开了，就能走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痛，肺叶像是被刀割过。他不管这些，继续催动神识，在识海中一遍遍重复那句话：“并肩而立，并肩而立……”
每一次重复，两柄剑就靠得更近一分。
冷与热的气息终于在某一处交汇。不是融合，而是短暂接触。那一刹那，林战全身一震，骨头发出咔咔声响，像是要重组。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左侧银白，右侧暗红，交错延伸至锁骨下方，随即隐去。
鸿蒙道印的光芒强了一瞬。
他知道，这是回应。
他没有笑，也没有松口气。他知道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现在的他，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手里握着一根绳子，另一头还在风中飘荡。
但他已经抓住了它。
头顶的光柱开始扭曲。巨鼎发出低沉的轰鸣，符文闪烁频率加快。妖族祭司双手高举，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新的攻击即将降临。
林战闭上眼睛。
他把两只手合拢，掌心相对，像是抱住什么东西。
识海中，神剑与魔刃停在虚空缝隙前，只差一线之距。
他低声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