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沙漏悄然流淌,终于走到了百年之约的最后一年。任我行的身体愈发衰弱,佝偻的脊背几乎弯成了弓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喘息,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但他的眼神依旧清明,透着历经沧桑后的坚定与通透,每日清晨,依旧会在石安的搀扶下,坐在“墨缘斋”那张藤椅上,静候往来的邻里。
铺子里的陈设依旧简单,梨花木书桌被岁月磨得发亮,案上的砚台虽久未研墨,却依旧一尘不染。粗陶茶具摆在手边,茶汤由石安每日精心熬煮,温度始终恰到好处。街坊们依旧习惯来这里歇脚,有人带来刚出炉的糕点,有人分享家中的琐事,有人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感受这份独有的安宁。任我行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倾听,偶尔用沙哑的声音回应几句,那简单的话语里,总能藏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这一年深秋,北方蛮族突然撕毁盟约,集结数十万大军,大举入侵陈国边境。蛮族骑兵骁勇善战,攻势迅猛,边境城池接连失守,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加急军报日夜兼程送往都城,消息传开,全城人心惶惶,昔日繁华的街道变得萧条,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不安。
“任先生,蛮族都打到雁门关了,听说守军快撑不住了!”一位刚从城门处回来的街坊,神色慌张地跑进铺子里,声音带着颤抖。
“是啊任先生,街上都在传,蛮族杀人不眨眼,要是攻破了都城,我们可就遭殃了!”另一位街坊也附和道,脸上满是恐惧。
任我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在陈国都城生活了百年,早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将这里的百姓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边境的战火,百姓的苦难,如同利刃般刺痛着他的心。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退缩,即便已是风烛残年,也要为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里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都城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朝廷下旨征兵,号召青壮年参军报国,奔赴前线抵御蛮族。许多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纷纷报名,一时间,征兵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身着简陋的铠甲,背着行囊,眼神中虽有不安,却更多的是保家卫国的坚定。
石明的儿子石勇,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形高大挺拔,眼神坚毅,继承了祖辈的正直与勇敢。他看着边境传来的惨状,心中热血沸腾,毅然决定报名参军。
可他的决定,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阿勇,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石明的妻子抱着石勇,泣不成声。
“是啊阿勇,你是家里的独苗,不能去冒险!”石明也劝道,脸上满是担忧,“我们可以捐钱捐物,支援前线,不一定非要亲自上战场啊!”
石勇看着父母悲痛的模样,心中也有些犹豫。他理解家人的担忧,可一想到边境百姓的苦难,想到都城面临的危机,他就无法安心待在家里。思来想去,他决定去请教任我行,希望能从这位百岁老人身上,找到答案。
这天午后,石勇穿着一身崭新的布衣,来到了“墨缘斋”。此时的铺子里,只有任我行一人坐在藤椅上,望着窗外萧条的街道,神色平静。
“任爷爷。”石勇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几分迷茫。
任我行缓缓转过头,看向石勇,眼中带着询问:“阿勇,看你神色,似有心事?”
石勇点了点头,将自己想参军报国,却遭到家人反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任我行。他说完后,低着头,轻声问道:“任爷爷,我真的很想为国效力,可我又不想让父母伤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我行看着眼前这位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经历了百年风雨,见过太多的苟且偷生,也见过太多的挺身而出。石勇的这份家国情怀,这份勇敢担当,正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品质。
他轻轻拍了拍石勇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坚定:“阿勇,为国效力,守护家园,是大丈夫所为,值得称赞。”
石勇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希冀。
“但你要记住,”任我行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参军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守本心,不可因战火而迷失心智,不可滥杀无辜,不可欺凌百姓。即便是敌人,若已放下武器,也应给予基本的尊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父母反对你,是因为爱你,担心你。你要好好与他们沟通,让他们明白你的心意,也让他们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会坚守本心,平安归来。”
石勇听着任我行的话,心中豁然开朗。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任爷爷,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跟父母沟通,也会记住您的教诲,坚守本心,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好啊!”任我行看着石勇坚定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去吧,孩子,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记住,无论前方多么艰难,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石勇再次向任我行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墨缘斋”。他回到家中,耐心地与父母沟通,诉说自己的家国情怀,也向他们保证,会坚守本心,平安归来。在他的坚持与劝说下,父母最终同意了他的决定。
出发那天,石明夫妇含泪为石勇收拾行囊,石明将一把祖传的桃木剑交给儿子:“阿勇,带着它,就当我们陪在你身边。记住任先生的教诲,坚守本心,平安归来。”
石勇接过桃木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水,转身加入了参军的队伍。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石明夫妇心中满是担忧,却也有着一丝骄傲。
石勇奔赴前线后,任我行虽不能亲赴战场,却也从未闲着。他每日坐在铺中,闭目凝神,暗中运转体内仅剩的灵力,化作无数道细微的护持之力,跨越千山万水,笼罩在前线的士兵身上。这些护持之力虽微弱,却能在关键时刻护住士兵的要害,减轻他们的伤亡。
同时,他还召集了都城内的富户和商户,劝说他们慷慨解囊,捐赠物资支援前线。
“如今国难当头,边境将士浴血奋战,守护着我们的家园。我们虽不能上战场,却可以为他们提供物资支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任我行坐在铺中,对着前来的富户和商户们说道,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任先生所言极是,我们愿意捐赠物资!”一位富户率先说道。他曾经受过任我行的恩惠,如今国难当头,自然愿意挺身而出。
“是啊任先生,我们也愿意捐赠!”其他富户和商户们也纷纷附和。他们敬佩任我行的为人,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都城被攻破,他们的财产也将化为乌有。
在任我行的劝说下,富户和商户们纷纷慷慨解囊,捐赠了大量的粮食、衣物、药品和钱财。任我行又让苏彦出面,将这些物资整理妥当,交由朝廷运往前线。
前线的士兵们收到物资后,士气大振。他们知道,后方的百姓们在支持着他们,为了守护家园,为了不辜负后方百姓的期望,他们更加奋勇地抗击蛮族。
石勇在战场上,始终牢记着任我行的教诲,坚守本心,英勇作战。他作战勇猛,却从不滥杀无辜。一次战斗中,他俘虏了一名蛮族少年,那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眼中满是恐惧。身边的战友想要杀了他,却被石勇拦住:“他只是个孩子,并无大错,放了他吧。”
战友不解:“蛮族杀人如麻,我们为何要放过他?”
“任爷爷说过,不可滥杀无辜,即便是敌人,若已放下武器,也应给予基本的尊重。”石勇坚定地说道,随后将少年放走了。
这件事在军中传开后,许多士兵都被石勇的善良与正直所打动,纷纷以他为榜样,不再滥杀无辜。石勇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得到了长官的赏识与战友的敬重。
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前线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后方的百姓们全力支援,陈国军民同心同德,众志成城,终于击退了蛮族的入侵。蛮族大军节节败退,最终撤回了北方,陈国边境恢复了平静。
消息传回都城,全城百姓欢呼雀跃,压抑了一年的恐慌与不安,终于烟消云散。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不久后,参军的士兵们陆续返回都城。石勇也回来了,他身着铠甲,身形比之前更加挺拔,眼神也更加坚毅。因在战场上战功卓着,他被朝廷封为校尉,负责都城的防卫工作。
回到都城后的第一件事,石勇便卸下铠甲,换上便服,急匆匆地赶往“墨缘斋”。他要第一时间向任我行报喜,告诉这位百岁老人,他没有辜负他的教诲。
此时的“墨缘斋”,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街坊们听说石勇回来了,也纷纷赶来,想要看看这位立功归来的英雄。
石勇走进铺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藤椅上的任我行。一年未见,任我行的身体愈发衰弱,脸色也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
“任爷爷!”石勇快步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我回来了!我们打赢了,蛮族被击退了!”
任我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打赢起来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石勇的手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没有辜负我的教诲,更没有辜负百姓的期望。”
“这都多亏了任爷爷您的教诲,”石勇感激地说道,“在战场上,我始终牢记您的话,坚守本心,才没有迷失方向。”
街坊们也纷纷围了上来,向石勇道贺,称赞他是英雄。石勇只是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那些为了守护家园,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们,是后方全力支援我们的百姓们。”
就在这时,任我行忽然感受到体内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他的道心,在这场家国危难的历练中,在见证了军民同心、坚守本心的过程中,彻底圆满了!
丹田内的金丹,不再是之前的温润内敛,而是剧烈地旋转起来,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金丹之中,元婴的雏形愈发清晰,眉眼间与任我行年轻时一模一样,透着一股纯粹而强大的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从金丹中喷涌而出,顺着经脉流淌全身,滋养着他衰弱的躯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突破元婴之境的时机,终于到了!
这百年红尘炼心,他从青年时的锋芒毕露,到中年时的市井归真,再到老年时的薪火相传,历经风雨,见证百态。他曾在粥棚救济饥民,在洪水之中守护百姓,在瘟疫之时研制汤药,在国难之际挺身而出。他将自己的道心,与众生的福祉紧密相连,在平凡的市井生活中,在一次次的坚守与奉献中,终于抵达了道心圆满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