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东巷上空掠过的雁影,倏忽又是十载春秋。任我行已至古稀之年,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身形不复往日挺拔,微微有些佝偻,仿佛承载了太多人间烟火的重量;脸上的皱纹如老树虬枝,纵横交错,却愈发显得慈眉善目。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如秋水,沉淀着七十载风霜雨雪,却始终透着温和而坚定的光芒。
东巷的“墨缘斋”,早已不是寻常的字画铺,而成了都城百姓心中的精神地标。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就有街坊陆续赶来,有的是来讨一杯热茶,有的是来倾诉心事,还有的只是想坐在一旁,感受这份安宁祥和的氛围。上至耋耄老者,下至垂髫小儿,都愿意与这位白发苍苍的任先生谈心。
孩童们放学归来,总会绕到铺子里,叽叽喳喳地分享学堂里的趣事,或是缠着他讲当年走南闯北的见闻。任我行从不厌烦,总是放下手中的茶盏,耐心地听着,偶尔插几句话,或是笑着摸摸孩子们的头。老人们则喜欢与他对坐煮茶,聊一聊养生之道,谈一谈街坊邻里的近况,言语间满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就连平日里忙碌的青壮年,路过铺子时,也常会进来歇脚,说一说工作的烦恼,或是生活的困惑。任我行总能用最朴实的话语,点醒他们心中的迷津,让他们带着豁然开朗的笑容离开。
这十年间,都城依旧繁华,百姓们安居乐业,东巷的烟火气息也愈发浓郁。任我行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每日煮茶、听诉、偶尔挥毫,与街坊邻里朝夕相伴,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市井中的普通一员。他丹田内的金丹,在日复一日的人间烟火滋养下,光芒愈发温润内敛,道心也如古井无波,安稳得不像话。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自己寿终正寝,归于尘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入夏以来,都城便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了整整一个月,未曾停歇。起初,百姓们只当是寻常梅雨季节,并未放在心上。可随着降雨量日渐增多,城外的河水开始暴涨,渐渐漫过了堤岸,向着都城逼近。
“任先生,不好了!城外的河水漫上来了,南城已经被淹了大半!”这天清晨,任我行刚打开铺子门,隔壁卖包子的李掌柜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身上的衣衫也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任我行心中一沉,连忙问道:“情况怎么样?百姓们都转移了吗?”
“哪来得及啊!”李掌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哭腔,“雨下得太大了,河水涨得又快,南城的百姓们猝不及防,好多人家的房子都被冲垮了,现在大家都在水里挣扎,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任我行闻言,不再多问,当即转身关上铺子门,对李掌柜说道:“你快去通知东巷的街坊们,让大家收拾好重要物品,往城北地势高的地方转移,顺便告诉大家不要惊慌,我这就去南城看看。”
“任先生,您年纪这么大了,可不能去冒险啊!”李掌柜连忙劝阻道,“南城现在一片汪洋,太危险了!”
“百姓们正处于危难之中,我怎能坐视不理?”任我行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你快去通知大家,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不再耽搁,迈开略显佝偻的脚步,朝着南城的方向快步走去。虽已古稀,但他毕竟是修仙者,体内灵力依旧浑厚,只是平日里刻意收敛,此刻急着救人,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身形在雨幕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
雨势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冰冷刺骨。街道上早已积满了深水,浑浊的洪水夹杂着泥沙和杂物,汹涌流淌,没过了膝盖,行走起来异常艰难。沿途,随处可见被冲垮的房屋残骸,漂浮的家具衣物,还有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百姓。孩子们的哭声、妇人的尖叫声、男子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凄惨。
任我行的心揪紧了,他加快脚步,朝着洪水最严重的南城深处走去。越往南,水势越大,已经没过了腰部,行走愈发困难。他看到一位老妇人抱着年幼的孙子,被困在一棵大树上,洪水已经漫到了树干中部,随时可能将他们吞没。老妇人脸色惨白,抱着孙子的手臂瑟瑟发抖,眼中满是绝望。
“老人家,莫怕!我来救你们!”任我行高声喊道,随即运转灵力,身形轻轻一跃,如同鸿毛般掠过汹涌的洪水,稳稳地落在了大树旁的屋顶上。
他俯身伸出手,对老妇人说道:“快,把孩子递给我,我拉你们上来!”
老妇人看到有人来救,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连忙将孙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任我行接过孩子,将他抱在怀中,又伸手拉住老妇人的手臂,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拉上了屋顶。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老妇人瘫坐在屋顶上,惊魂未定,对着任我行连连道谢。
“不用谢,这里暂时安全,你先带着孩子待在这里,我去救其他人。”任我行将孩子递给老妇人,又叮嘱了几句,便再次跃入洪水之中。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任我行穿梭在洪水之中,救起了一个又一个被困的百姓。他将老人和孩子转移到高处的屋顶或山坡上,引导青壮年前往安全区域。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寒意刺骨;浑浊的洪水夹杂着碎石和杂物,不断撞击着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道伤痕;双脚在泥沙中跋涉,被尖锐的石块划破,鲜血与泥水混在一起,刺痛难忍。
但他丝毫没有退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多救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他的灵力在不断消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雨水混在一起滑落。可每当看到被救百姓眼中的感激与希望,他便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傍晚时分,雨势稍稍减弱。任我行将最后一批被困百姓转移到安全区域,才稍稍松了口气。此时的他,早已疲惫不堪,衣衫破烂不堪,身上满是泥泞和伤痕,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召集了几位青壮年,商议赈灾之事。
“如今洪水肆虐,百姓们流离失所,当务之急是筹集粮食、衣物和药品,安置受灾群众。”任我行的声音略带沙哑,却依旧坚定,“我这里有一些积蓄,全部拿出来作为赈灾款。你们再去通知都城内的富户和商户,劝说他们慷慨解囊,为受灾百姓出一份力。”
“任先生,您都已经拿出全部积蓄了,我们怎能不响应?”一位名叫赵虎的青壮年说道,他是东巷的铁匠,为人豪爽仗义,“我这就去联络城里的商户,一定让他们多捐些物资!”
“还有我,我去通知那些富户!”另一位青壮年也附和道。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趁着雨势减弱的间隙,四处奔走联络。任我行则带着剩下的几人,在安全区域搭建临时帐篷,为受灾百姓提供栖身之所。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苏墨的儿子苏彦带着一群身着青衫的学子,匆匆赶来。苏彦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形挺拔,眉目间透着儒雅之气,继承了父亲苏墨的谦和与正直。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教书育人,深受百姓爱戴。
“任先生!”苏彦快步走上前,看到任我行满身泥泞和伤痕,眼中满是心疼与敬佩,“我听说南城遭遇洪水,立刻组织了学堂里的学子赶来相助。您放心,我们已经带来了一些粮食和药品,还能帮忙搭建帐篷、照顾伤员。”
“好,好!”任我行看到苏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你们帮忙,真是太好了。如今受灾百姓众多,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苏彦当即安排学子们分工合作:一部分人负责搭建帐篷,一部分人负责分发粮食和药品,还有一部分人负责照顾老人和孩子,清洗伤口、安抚情绪。学子们个个干劲十足,虽然年纪尚轻,却毫不畏惧艰苦,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在任我行的牵头和苏彦的协助下,临时安置点很快就搭建起来了。受灾百姓们陆续聚集到这里,得到了食物和药品,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任我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稍安,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洪水还未退去,河堤随时可能再次决口,赈灾之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