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尘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粗重铁链禁锢在冰冷岩壁上的几人上。
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脸上看不到丝毫生气,只有深入骨髓的麻木与绝望,仿佛他们就只是等待那未知却注定悲惨的命运降临。
他不动声色地缓缓靠近。
那几名囚徒察觉到有人走近,眼皮艰难地抬起,当看清林墨尘此刻变幻而成的、那额生血符的修士容貌时,他们的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如同看到了索命的无常。冷汗瞬间浸湿了他们破烂的衣衫,有人甚至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就在这时,身后通道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名同样装束、额带血符的地窟守卫走了过来,他们看到林墨尘站在囚徒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其中一人粗声问道:
“嗯?你不是奉命出去搜查遗漏的村落了吗?怎么还滞留在此处?莫要偷懒,若是误了‘圣池’的进度,上面怪罪下来,你我担待不起!”
林墨尘心中微凛,但面上却维持着与伪装身份相符的冷漠与倨傲。他沉默片刻,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回应道:
“我知道。只是方才想起,此前追捕时似乎漏掉几个可能的藏匿点,想再从这几人口中撬出点线索,免得白跑一趟。你们自去忙你们的,问完我便走。”
那几名守卫见他语气不善,似乎也不想多事,互相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快点”,便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入口方向巡查而去。
待那几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林墨尘迅速确认四周再无他人。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千幻无相术》悄然逆转,面部骨骼与肌肉发出极其细微的蠕动声,周身那属于“血符修士”的阴冷气息也如潮水般退去。
眨眼之间,他便从一个令人恐惧的“监管者”,恢复成了原本那个面容英俊、气质清冷的人族少年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几名原本恐惧到极点的囚徒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他们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茫然,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缕微光,却又害怕那只是幻觉。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脸上带着一道鞭痕的男子,才用干涩沙哑到极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开口:
“你…你…道友您是人族?不是…不是他们的人?”
林墨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们渴望求证的脸庞,压低声音道:
“不错,我并非此地之人。我此前路过莽村,发现村中空无一人,只找到一个幸存的小女孩。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和一些痕迹,我才一路追踪到此地。”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关切与急切,“你们可知,村子里其他的幸存者,是否也被关押在此处?具体在什么位置?”
听到“莽村”和“幸存的小女孩”,几名囚徒死寂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波澜,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所淹没。他们相互看了看,大多沉默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仿佛早已心无所望,认定了那既定的悲惨结局。
半晌,还是那名脸上带疤的男子,用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绝望地开口道:
“没用的…道友…村子里的其他人…大部分…大部分怕是早已…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回忆那可怕的景象,
“他们被强迫浸泡在那边的‘圣池’里…出来之后…就…就完全变了模样,成了只听令行事的怪物…像我们这样还没被拖去‘进化’的…整个莽村…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都被关在不同的囚室里…等待…等待轮到自己…”
“进化?”
林墨尘眉头紧锁,心中寒意更盛。这哪里是什么进化,分明是某种将人转化为傀儡或怪物的邪恶仪式!
他心中记挂着那个名叫小冉的女孩,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
“你们…可曾听过‘小冉’这个名字?”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囚室中,一名一直蜷缩在角落、气息奄奄的妇人猛地抬起头!她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骤然瞪大,枯槁的脸上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挣扎着想要向前扑来,却被铁链死死勒住,只能发出嘶哑而急促的声音:
“小冉!我的小冉!她…她还活着?!她…她也被抓来了吗?!她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啊!”
妇人情绪失控,泪水混着污垢从脸颊滑落。
林墨尘连忙上前一步,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压低声音快速道:
“大娘,您别激动!小冉没事!她很安全!我是在村里的空屋中发现她的,将她藏得很好,之后又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城镇里。她目前没有危险,您放心!”
听到林墨尘确切的回答,妇人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但巨大的悲痛随即涌上心头。她无力地瘫软下去,依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重新变得灰暗,喃喃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苍天有眼,我的小冉还活着…”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诀别的、充满恳求的目光看着林墨尘,泪水无声流淌,
“她爹…她爹为了引开那些恶人,恐怕…恐怕已经遭了毒手…我…我如今这般模样,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道友…恩公!我求求您!若是可以…今后请您…请您多多照顾小冉…那孩子她很乖很懂事的,我给您磕头了!”
她说着,竟真的挣扎着想要跪下,却被铁链所阻,只能发出哐当的声响。
林墨尘心中一震,连忙虚扶一下,沉声道:
“大娘,您不必如此!我既然遇到了,便不会袖手旁观。您是小冉的娘亲?”
妇人无力地点点头,泪水更加汹涌,哽咽道:
“是…我是她的娘亲…可怜我的孩子…这么小就…” 她已泣不成声,那绝望的母爱与深深的无力感,令人心碎。
林墨尘看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幕,听着妇人如同托孤般的恳求,又想到外面那个乖巧等待的小女孩,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愤怒在他胸中积聚,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