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中的短暂休整被打破。
察觉到有别的队伍的逼近,穆灵当机立断,率领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临时据点,迎着愈发凛冽的寒风与深入骨髓的压制,继续向混沌符石指引的寒渊核心区域进发。
每前行一段距离,环境的严酷便加深一分。脚下不再是平坦的冰原,开始出现巨大的裂隙、陡峭的冰坡,以及如同怪兽獠牙般刺向铅灰色天空的冰柱森林。
空气中的蓝色冰晶微粒变得更加密集,呼吸时不仅寒冷刺肺,更有一种细微的麻痹感,仿佛连神魂都要被冻僵。
最显着的变化是对修士力量的压制,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程度。
“不行……灵力……完全无法离体了!”
一名穆家修士尝试施展一个简单的照明术,指尖只有微弱的光芒一闪即灭,灵力离开身体不到三尺就被无处不在的寒意与空间压力碾碎、吞噬。试图御器飞行更是痴心妄想,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人牢牢“按”在冰面上,纵跃的高度都受到严格限制。
这里,成为了纯粹的肉身与意志,以及最基础灵力运转的试炼场。所有花哨的术法、远程的攻击、灵活的遁术,在这里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战斗,将回归最原始、最直接的近身搏杀与灵力对耗。
林墨尘的感受稍好,但同样压力巨大。
混沌灵元虽能抵御寒意侵蚀,保持体内运转相对顺畅,但外放同样受阻严重。原本可延伸数丈的灵元护罩,此刻只能紧贴体表,形成一层不足半寸的灰蒙蒙光膜。
镇岳重剑在手,也感觉比平日沉重了数倍,每一次挥动都需要调动更多的肉身力量。
众人如同在粘稠的冰浆中跋涉,速度缓慢。终于,在穿越一道由两面高达百丈、光滑如镜的冰壁形成的狭窄“一线天”后,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冰封碗状盆地,直径恐怕超过千丈。
四周是垂直耸立、高达万丈、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环形冰壁,光滑得连飞鸟都难以立足,仿佛被一柄天神之剑整齐切削而成。
盆地底部并非平坦,中央赫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冰窟,直径约有百丈,漆黑如墨,唯有源源不断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雾如同喷泉般从中汹涌而出,升腾至半空,再向四周弥漫,构成这寒渊永不消散的极寒源头。
盆地内的冰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隐隐能看到冰层极深处,有巨大而模糊的阴影缓缓蠕动,不知是冻结的史前巨兽,还是地脉寒流的具象化。
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与空间压力,在这里达到了顶点,穆家众人感觉连思维都有些凝滞,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费力。
而就在那中央冰窟的边缘,一块约莫房屋大小、晶莹剔透犹如万年玄冰的核心晶体,正静静矗立。晶体内部,一点清晰可见的、与林墨尘怀中符石同源的混沌灰色光芒,正在有节奏地明灭闪烁——第二枚混沌符石!
它被封存在这块玄冰核心的最深处。
就在穆家小队谨慎地、艰难地朝那玄冰核心靠近,距离尚有数百丈时,侧前方的冰壁阴影中,突然转出一行人马,恰好挡在了他们与玄冰核心之间。
为首者,一身雪白裘袍,面容倨傲,眼神锐利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阴冷,正是白家少主——白绝!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白家精锐,虽然同样个个脸色发青,气息因环境压制而不稳,但结成的阵型却依旧严密,显然早有准备,并且似乎动用了某种抵御寒气的秘宝,状态比穆家小队稍好。
白绝的目光先是在穆灵身上炽热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同毒蛇般锁定在林墨尘身上,尤其是在他胸口那微微透出灰芒的位置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穆道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白绝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寒渊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惯有的虚伪客套,“看来你我两家,对此地机缘的判断,倒是不谋而合。”
穆灵神色冰冷,青色的眼瞳中不含丝毫温度:
“白绝,此地机缘,有缘者得之。你挡在此处,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白绝嗤笑一声,目光再次转向林墨尘,这次不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挑衅,
“自然是取该取之物。这玄冰核心中的符石,我白家志在必得。倒是穆灵妹妹你,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面生的朋友?看其气息,似乎并非你穆家之人吧?莫非,是妹妹从何处招揽来的……帮手?”
他将“帮手”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之意,暗示林墨尘不过是依附穆家、企图分一杯羹的外来者。
林墨尘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绝,手中镇岳重剑的剑尖,轻轻点在了冰面上。在这个灵力难以外放的环境,任何情绪和话语都是多余的,唯有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白绝见林墨尘不答,眼神更冷,继续道:
“小子,我不管你是何人,与穆家有何关系。这寒渊符石,不是你这种来历不明之人可以染指的。识相的,现在离开,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若是不知进退……”他周身气息猛地一涨,结丹前期的灵压尽管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依然如同破冰而出的凶兽,带着一股锋锐的冰寒之意弥漫开来,
“这寒渊底下,也不介意多一具冰雕。”
穆灵闻言,眼中寒芒乍现,上前一步,青灵之气在体内鼓荡,但受环境压制,难以完全爆发。她冷声道:
“白绝,符石归属,各凭本事。你若想战,我穆家奉陪!”
“各凭本事?哈哈!”
白绝大笑,笑声在冰壁间回荡,
“穆灵,你以为在此地,你穆家的青灵融合之术,还能发挥几成威力?而我白家‘冰魄诀’,在此却是如鱼得水!”
话音未落,他竟不再废话,眼中厉色一闪,身形猛地向前冲去,目标直指玄冰核心!他竟是想趁着言语交锋、穆家众人被牵制注意力的瞬间,强行破冰取石!
“动手!”
穆灵娇叱一声,穆家修士虽惊不乱,立刻结阵前冲,试图阻拦白家其他人。
但白绝速度极快,结丹境的肉身力量在此刻展现优势,几步便跨过数十丈距离,来到玄冰核心前。
他低吼一声,右拳之上凝聚起一层璀璨的、犹如实质的冰蓝色拳罡,尽管灵力外放困难,但这拳罡凝于拳锋寸许,已是极限。
拳未至,凛冽的拳风已让周围的寒气都为之倒卷!
他要以力破冰!
然而,就在白绝的拳罡即将轰击在玄冰核心上的刹那,一道沉重的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横插而入,挡在了他与玄冰之间!
是林墨尘!
他没有试图远程拦截,那在此地是徒劳的。他只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凭借精炼后混沌灵元对肉身的加持和对环境压力的相对适应,后发先至,横剑拦路。
“铛——!!!”
一声沉闷到极致、如同两块万载玄铁对撞的巨响轰然爆发!白绝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冰魄拳罡,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林墨尘横挡身前的镇岳重剑宽厚的剑身之上。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脚下的冰面都震出蛛网般的裂纹!
林墨尘身形巨震,双脚在冰面上向后滑出数丈远,犁出两道深深的沟痕,握剑的双臂微微发麻,气血翻腾。
白绝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眼中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色。
他这一拳虽受环境压制,未能发挥全部威力,但也绝不是一个真元境修士能如此轻易接下的!
更让他心惊的是,拳罡与对方那灰色重剑接触的瞬间,他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反震回来,不仅消融了他拳罡中的部分冰寒之力,更隐隐带着一种吞噬与同化的意味,让他体内的冰魄灵元都微微紊乱了一瞬。
而反观对方,虽然被震退,但气息依旧沉稳,体表那层稀薄的灰色灵光流转不息,将交锋产生的余波和渗透的寒意尽数化解。
不对劲!
白绝瞳孔微缩。
在这连他结丹灵元都运转滞涩、消耗加剧的鬼地方,这个小子……怎么好像受影响没那么大?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沉稳?
镇岳重剑斜指地面,剑身上灰芒流转,仿佛与这无尽的寒渊,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