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下马威与空城计
一、 不速之客：工作组进驻
1961年的夏天，来得迅猛而燥热。
红星农场的麦田里，一片金黄，与周边其他农场那种死气沉沉的枯黄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本该是丰收的喜悦，但在陈宇看来，这却是招摇过市的“原罪”。
一辆沾满黄土的北京吉普车，卷着一路烟尘，驶进了红星农场的场部大院。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之前来过的周组长。此刻的他，腰杆挺得笔直，俨然一副钦差大臣的派头。
紧接着，从后座下来一位穿着朴素列宁装的女性。她约莫三十出头，短发齐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她就是省里派下来的工作组组长，方敏。
随后，又下来了两名工作人员，一人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另一人手里拿着笔记本，神情严肃。
场长李大山早已带着领导班子在门口等候，看到这阵仗，他赶紧迎了上去。
“欢迎方组长，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工作！”李大山满脸堆笑，伸出了手。
方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径直问道：“我是方敏。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是谁？带我去看看你们那个‘神奇’的试验田。”
一上来就是“下马威”，连场部办公室都不进，直接奔主题。
李大山的脸僵在了半空，显得有些尴尬。这时，陈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方组长，久仰大名。试验田的负责人是我，陈宇。既然您来了，我这就带您过去？不过这一路尘土飞扬，您这身衣服……”
方敏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陈宇身上。她早就听说过这个“能人”，一个背景有些复杂的退伍兵，却能把死地变良田。
“衣服脏了可以洗，数据要是脏了，可就洗不掉了。”方敏冷冷地回了一句，转身就钻进了吉普车，“带路。”
二、 田间的博弈：高产还是造假？
试验田里，热浪滚滚。
陈宇陪同着方敏一行，走在田埂上。此时的水稻，已经到了灌浆期，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枝头，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清香。
这景象，在1961年的东北，简直就是神话。
方敏没有说话，她身后的一名工作人员已经拿着卷尺开始测量，并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套便携式的土壤检测工具，开始取土、化验。
陈宇也不阻拦，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任由他们折腾。
良久，那名工作人员凑到方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组长，土质肥力远超周边，而且……稻种的基因序列似乎经过了特殊改良。”
方敏的脸色依旧平静，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她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稻穗，仔细端详。
“陈技术员，”方敏开口了，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显得格外清晰，“据我所知，咱们国家目前的水稻平均亩产，能上五百斤就是高产了。你这试验田，看着长势，怕是不止这个数吧？”
“方组长明鉴。”陈宇不慌不忙地回答，“我们通过杂交育种和特殊的肥料配比，初步预计亩产在一千二百斤左右。”
“一千二百斤？”方敏身后的周组长故作惊讶地插话道，“陈宇，这数字可不能乱报啊！这都赶上神话了！你这肥料，该不会是用金子做的吧？”
这是赤裸裸的质疑和陷阱。
陈宇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袋粉末，递了过去：“方组长，您闻闻这个。”
方敏狐疑地接过，打开一个小口，一股淡淡的、类似草木灰混合着某种菌类的味道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方敏问。
“这是我根据古籍配方，结合现代生物技术，研制出的‘生物复合菌肥’。”陈宇指着田里一些不起眼的绿色粉末，“就撒在根部。它能极大提高土壤活性，分解有机质，让庄稼长得壮，病虫害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这配方很珍贵，目前只够供应这几十亩试验田。不过，我已经把配方和制作工艺整理成报告，准备献给国家，希望能为全国的农业增产做点贡献。”
这一招“以退为进”打得极妙。
你不是怀疑我物资来源不明吗？我把“技术”献出来，这不就成了国家的功臣？而且，这所谓的“生物菌肥”，其实就是他空间里某种灵草的提取物混合普通肥料制成的，拿出去化验也查不出什么大问题，反而能坐实他“技术专家”的身份。
方敏拿着那袋粉末，沉默了。她此行的目的，本是想抓典型，查贪污，找陈宇的把柄。但眼前这实实在在的高产稻田，和陈宇主动献出的“技术”，让她一时竟找不到攻击的缺口。
三、 卫生所的“特效药”：苏婉的首秀
离开试验田，一行人又去了卫生所。
刚进门，就看到不少职工排着队，手里拿着饭碗，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苏医生，我家那口子吃了您开的‘复原丹’，浮肿真的消了！”
“是啊是啊，我这肝炎犯了半年了，吃了两副药，现在干活都有劲了！”
方敏皱着眉头，走进诊室。
苏婉正坐在桌后，有条不紊地写着药方。看到陈宇进来，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方组长，这位就是我们卫生所的苏婉苏医生，省医科大高材生，咱们农场的‘活菩萨’。”陈宇介绍道。
方敏看着那些排队的职工，拿起一碗刚熬好的药汁闻了闻。里面有当归、黄芪，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草药味。
“这些都是你配的方子？”方敏问苏婉。
苏婉抬起头，直视着方敏的眼睛，落落大方地回答：“是的。根据农场现有的药材库存，结合中医古方，我改良了几种针对浮肿病和营养不良的方剂。因为效果快，大家就给起了个名字叫‘复原丹’和‘养肝汤’。”
苏婉的表现让陈宇暗暗点头。她非常镇定，将所有功劳都推到了“中医古方”和“现有库存”上，完美地掩盖了陈宇提供大量西药原料的事实。
方敏又盘问了几个医学专业问题，苏婉对答如流，甚至还拿出了一份详细的临床观察记录，数据详实，逻辑严密。
这一下，方敏彻底没话说了。粮食有了“技术”解释，药品有了“医术”解释。陈宇这个圈子，简直是铜墙铁壁。
四、 暗流：工作组的深夜密谈
夜幕降临，工作组下榻的招待所。
方敏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组长，这不对劲！”周组长一脸愤愤不平，“这红星农场的物资太充足了，而且那个陈宇，处处透着古怪。我不信他光靠种地就能弄来那么多好东西！”
方敏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陈宇交给她的“生物菌肥”配方，眉头紧锁。
“那个苏医生，有问题。”方敏突然开口，“一个下放的医生，不该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还有那些药，虽然说是草药，但我闻到了西药抗生素的成分。红星农场的账目上，根本没有这么多抗生素的采购记录。”
她的直觉非常敏锐。
“那我们明天就查账！”周组长迫不及待地说，“直接查封他们的仓库！我就不信，他能把老鼠屎变成大米饭！”
“不行。”方敏摇了摇头，“现在查账，太冒失了。陈宇把‘技术’都交出来了，如果我们现在动手，谁来负责这万亩良田的收成？谁来负责几百号病号的治疗？”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场部大院里那几盏明亮的灯光（那是陈宇家和场部办公室），眼神变得深邃。
“这个陈宇，是个高手。他不是在藏污纳垢，他是在‘共享’。”方敏冷冷地说道，“他用这些物资，把整个农场的人都绑在了他的战车上。现在，我们动他，就是动全场职工的命根子。”
这才是陈宇最狠的一招——利益捆绑。他让所有人都欠他人情，让所有人都依赖他。工作组如果想动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几百号愤怒职工的围攻。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周组长不甘心。
“当然不。”方敏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要当‘活菩萨’，那我们就让他当个够。明天，召开全场大会，我要公开表彰陈宇同志！”
“表彰他？”周组长懵了。
“对，表彰他。”方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我们要让他骑虎难下。他不是有物资吗？不是有技术吗？那好，全省都在饿肚子，我让他这个‘先进典型’，带头支援兄弟农场！”
“我们要让他把‘私藏’的物资，变成‘公开’的捐赠。他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是欺君之罪，当众打脸；他要是拿得出来，我们就把这些物资全部调走，分给其他饿死人的农场！”
“这样一来，他如果不捐，名声扫地，农场职工都会骂他虚伪；他如果捐了，他的底裤就被我们扒光了，看他以后还拿什么收买人心！”
周组长听完，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高！方组长，您这招实在是高！借力打力，让他自己挖坑埋自己！”
五、 结语：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宇家。
虽然工作组第一天的视察看似有惊无险，但陈宇心中并没有放松。
晚饭时，林婉清看出了他的心事：“怎么了？今天不是挺顺利的吗？”
陈宇摇摇头，给妻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太顺利了，反而不正常。那个方敏，是个厉害角色。她今天在田里和卫生所，一句话都没挑明，但我感觉她在憋大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是李大山。他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收到的电报。
“老陈！出事了！”李大山声音颤抖，“县里刚发来的通知，明天上午召开‘全省农业先进表彰大会’，点名要你作为‘特等劳动模范’上台发言！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陈宇眉头一皱。
“而且方敏在会上提议，鉴于红星农场的‘自给自足’经验，决定让你代表农场，向周边三个受灾最重的兄弟农场，无偿捐赠……捐赠……”
“说！”
“无偿捐赠粮食五十吨，药品十箱！”
陈宇听完，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轻轻放在了桌上。
来了！
这就是方敏的杀招。这哪里是表彰？这分明是“杀富济贫”！
五十吨粮食，十箱药品，这几乎相当于陈宇空间仓库里半年的“产出”！如果他拿不出来，那就是当众撒谎，欺瞒组织，不仅名誉扫地，还会立刻被定性为“投机倒把”的典型；如果他拿得出来，这一下子就会掏空他的家底，让他元气大伤。
这是一个死局。
林婉清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五十吨……这……这怎么可能？”
陈宇却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满天繁星。
“五十吨……”陈宇喃喃自语，“方敏啊方敏，你真是好算计。”
他转过身，对李大山和林婉清说道：“老李，通知下去，明天全场大扫除，欢迎省领导。婉清，给我把那套最好的中山装找出来。”
“老陈，你疯了？明天你怎么办？”李大山急得直跺脚。
陈宇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方组长这么看得起我，那我这个‘劳动模范’，自然不能让她失望。不就是五十吨粮食，十箱药吗？”
“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