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闪电如同利剑一般划破了夜空,蓦地照亮了男人焦急的脸色。
“东升,东升,快醒醒……”
东升迷蒙的睁开眼睛,眸子转了好一会才找到焦点。
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温热的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男人了,可又觉得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真假。
“爸……我头疼……”
谢家声一边用温毛巾给他擦着身,一边跟他解释道:“你发热了,还有没有哪里疼?”
“有……我身上好酸……没有力气。”
他说话都变得软绵绵的,听起来就像是在跟他爸撒娇一样。
谢家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脖颈,还是烫的不行。
他已经用温水给东升擦了好几遍身体了,可他身上的温度不仅没有回落,反而还上升了。
再这样烧下去人就要烧坏了。
一阵电扇雷鸣过后,倾盆大雨骤然落下,雨滴啪啪啪的砸在窗户上,敲的人心里阵阵发慌。
谢家声抬眸瞥了眼窗外,毅然做了决定。他小心的把东升拉起来,扶到自己的背上。
东升今年窜了个头,体重也随之增加了,背一会还行,背久了他肯定会脱力的。
更何况今夜还下着大雨。
他怕自己中途会手滑托不住东升,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孝布,围着东升的腰腿,把他绑在自己身上。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家里也没有雨衣,谢家声便随意的拿了一小块农用塑料布披在身上,把两端在身前系紧之后,就冲进了雨幕。
雨滴落在塑料布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像鼓锤一样砸在他的耳膜上。
东升藏在塑料布里,喃喃的喊着,“爸……爸……”
“东升,别怕,爸爸带你去找郎中……”
谢家声一边喘息一边急促的回应,轻柔的声音仿佛充满的坚毅的力量。让东升安心的趴在他的脊背闭上了眼睛。
豆大的雨滴稀释了如墨的夜色,却模糊了谢家声的视线。道路也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泥泞不堪。
忽然,他趔趄了一下,一只脚蓦地滑到了田埂里,他连忙伸出双手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还好没有摔到东升。
东升感受到了颠簸,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爸……”
谢家声呼了口气,温声安慰道:“没事,你趴好,就快到了。”
东升毫无保留的相信了男人的话,又阖上了眼睛。
谢家声慢慢的把自己的脚从农田里拔出来,忍着酸痛继续朝村子里走去。
良久之后,他终于背着东升来到了沈郎中的门前。
此时他根本无暇顾及现在是什么时辰,气都没喘匀,就颤着手叩响了木门。
急促的敲门声和哗哗的落雨声重叠在一起,让人根本就分不清楚。
他敲了很久,沈郎中才姗姗来迟。
木门一打开,沈郎中蓦地一滞,“声声……”
谢家声身上披着塑料布,一身狼狈的站在他面前,乌黑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浸湿,紧紧的贴在头皮上。
见他开门了,赶紧侧了侧身,把背后的东升露给他看。
颤声说道:“逸清,东升发烧了,我用温水给他擦了好几遍,可他身上还是很烫,你快帮他看看。”
东升的脸都被罩在塑料布底下,沈郎中根本就看不见。
“先把他背到屋里去吧。”
谢家声连忙点头,“好。”
他艰难的抬脚跨过门槛,一瘸一拐的走进院子。
沈郎中瞥了眼他走路的姿势,快速插上了院门。拿起旁边的雨伞撑在他头顶上,和他一起,并肩往屋里走去。
到了屋檐下,谢家声就要伸手解开身上的塑料布。
沈郎中抬手制止了他,“进去弄吧!”
“都是水,一会把你屋里都弄湿了,就在这解吧!”
塑料布被他系的很紧,他抖着手解了两次都没有解开,心里愈发焦急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覆了上来。
“我来吧。”
沈郎中淡定从容的解开结扣,甩了甩塑料布上的雨水,又帮他把塑料布折好拿进屋里。
“好了,进去吧。”
谢家声瞥了眼折叠整齐的塑料布,轻声说:“谢谢!”
迷蒙间,东升感觉到自己离开了父亲的脊背,心里蓦地涌起了不安。
“爸……”
“没事,我在呢!不怕。”
谢家声解开身上的孝布,小心翼翼的托着他的臀,把他放在椅子上。
沈郎中说:“把他放到床上去。”
“我抱着他吧,他身上有点湿,会把你的床弄脏……”
沈郎中仿佛知道他会这样说,没等他说完,就从他怀里把东升接过来,抱着他进去里屋。
谢家声只好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
进了里屋,沈郎中就把东升身上的湿衣服全都脱了,让他光溜溜的躺在床上。
之后,他就兀自去衣柜里翻找东西。
看他一点也不着急,谢家声忍不住出声提醒,“逸清,东升发烧了!你能不能等会再找东西,先帮他看一看,我怕他会烧坏的!”
“没事,他烧不坏。”
沈逸清仍旧不慌不忙的在衣柜里翻找着。
几秒之后,就见他从衣柜里捧了一个盒子出来。
谢家声以为那是什么珍贵的药材,等他打开盒子,才发现是衣服。
沈郎中随意的把里面的衣服提溜出来,递到谢家声的面前,淡淡的说:“你衣服都湿透了,换上吧。”
这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柔顺的布料在微黄的灯光下泛着光亮,像丝绸一样垂落下来。
谢家声怔愣了一瞬,立马摇头,“不用了,我不冷。”
“换上吧!”
他转头瞥了眼床上的东升,继续说道:“你也生病了,还怎么照顾他?”
他说的一点都不错,他也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东升了。
所以他不能生病。
“我身上不干净,会弄脏的。你给我找一件旧衣服就行了。”
“我的衣服你穿不了,这个就是你的衣服。”
谢家声心想这怎么会是我的衣服呢!
他还想开口拒绝,蓦地又想起来,沈逸清是不会听他的。
可是自己身上确实很脏,脚上还都是泥,怎么穿啊!
沈郎中似是知道他心中的顾虑,瞥了眼他的脚,抬手指着堂屋的炉子,对他说:“那里有热水,你去洗洗,东西都放在老位置,需要什么你就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