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淮和你结婚之后,我赌气嫁给了他的战友,两年后,我男人牺牲,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生活。
后来,我的孩子也在炮火中夭折,命运辗转,我当了战地记者。
是在十二年前,才又遇到映淮。”
那个时候,刚解放。
“后来,我们成为同志,一起并肩作战,是在无数磨合和争吵之后,才认准彼此。”
陆映淮,“我们是这两天才决定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上次在早餐店和陆映淮相遇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辛向慈,“这些年,我们两个,一直单身。”
就算单身,也没有过来找她。
不知是被毒蛇咬过之后的后遗症,还是真的难过。
白馥盈胸口涌现一抹腥甜。
她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嘴。
看着对面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她好想问问他。
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是因为放不下她吗?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过来找她?
他知不知道,就算离婚,她一直困在陆家,也是为了等他!
她不是江橘瑶,也不是辛向慈。
她只是一个旧时代寄人篱下长大的古典女子,敏感、胆小,就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敢跨出那一步。
他当初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身上这些似白百合的古朴典雅吗?
为什么不来找她?
可是脑海里又闪现那日陆映淮回家,白楚年紧紧抱着她的场景。
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
陆映淮没有动手打她,给足了她体面和尊严,已经很好了。
“映淮,我们还得开会,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辛向慈拉住陆映淮的手,两个人起身。
白馥盈安静坐在那儿,看着那两只十指紧扣的手慢慢远去。
她坐在那儿似不惊扰。
可是突然,她猛地起身,看着陆映淮。
“映淮。”
红唇轻启,她慢慢道。
在门口,刚好遇到一个熟人,那人和辛向慈打招呼,辛向慈撒开了陆映淮的手。
陆映淮站在辛向慈身边,还和来人谈笑风生,莫名的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当看到白馥盈站在那儿。
一身月白色旗袍,披着鹅黄色流苏披肩,一双白色精致小羊皮细高跟,头发低低绾成低髻,低髻上别着一根秀气的翡翠玉簪。
皓腕上那对翡翠玉镯,春意莹莹,似之前一般。
就这样,他们一个站在外面,一个站在里面,看着彼此,看了很久。
“映淮,”辛向慈叫了他一声。
陆映淮转头,“嗯。”
辛向慈指了指旁边的铺子,“我跟张姐到那边转转,你在这儿等我。”
陆映淮点头。
辛向慈和人言笑晏晏离开。
陆映淮又转眸看向了身后。
他觉得白馥盈应该不会再在那儿了。
之前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着,他再转身,她也会换个位置或者离开。
但这次,白馥盈不仅没走,还往这边走了几步。
陆映淮拧眉,“馥盈……”
他知道白馥盈对付白楚年了。
他过问了此事,陆凛骁说他来管,不劳烦他。
白馥盈鼻头一酸,黛眉紧拧,晶莹的泪珠啪嗒落下来。
她心里有个很不要脸的想法,好想抱一抱陆映淮,闻闻他身上的味道,靠近一下他的气息。
但她知道,这是奢望。
她曾经最不在乎的,是她此刻怎么都高攀不上的。
他们之间隔着门槛,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清风吹拂,他吹过的风朝她吹来,好似他拥她入怀。
辛向慈过来,白馥盈看了她一眼,又看到陆映淮笑着回应她。
她在他不留意的时候,微转身,从旁边胡同离开。
辛向慈和朋友说完,两个人上车。
车窗缓缓上升,陆映淮又看了一眼窗外。
果然,没看到那个人。
一回去,在军区,碰到陆凛骁。
“凛骁,关心一下你母亲。”
陆凛骁淡淡,“她不一直心事重重的吗?几十年了,又不是一天两天。”
“不一样,她今天站在那儿,看着我,看了很久。
还有,她哭了,好似是……想……”
想让他抱她。
这是陆映淮此刻的想法。
想到这儿,他都有些想笑了。
白馥盈深爱白楚年,为了他,甘心困守一辈子。
要不是,后来看清了白楚年的真面目,还会接着执迷不悟下去。
她,怎么可能会想抱他!
说完,他阔步离开。
但陆凛骁,却有些站不住了。
他短暂思考,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她最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托付。
包括陆家的大门钥匙,她都偷偷放到了江姨的箱里。
他跑到家时。
白馥盈安静美丽的躺在床上。
旁边一张纸条。
“我爱美了一辈子,最后竟是这样不堪。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静的死法,希望不要吓到你!”
纸条被风吹动,噗哒噗哒的响。
但一角,却似被焊在桌上一般,压着它的,是一小瓶安眠药。
……
江橘瑶他们回到王家村。
已经是满仓婶子去世的第三天。
农村办丧,一般是三天钉棺,五天下葬。
江橘瑶带着陆锦澄回了一趟家,简单收拾,便去陆根生家了。
陆家搭了灵棚,整个院子都是人。
她到巧枝那儿领了孝服,先给陆锦澄穿上之后,她也穿了出来。
要想俏,一身孝。
江橘瑶出来之后,便有几个男人窃窃私语。
“平时看着橘瑶明艳张扬,但这一身孝衣,倒是把她眉眼之处的清纯给勾出来了。”
有人轻咳,“咳咳,这个时候说这个……”
又有人笑,“实话,素白衣服一穿,干净的让人挪不开眼。”
江橘瑶听到了,但她似没有听到一般,直接略过,去了灵棚后面。
陆根生娘生病多年,所有人都猜想到了她的早逝。
她去世了,众人反而不悲伤,只觉得她解脱了。
离开了滚滚红尘,往生极乐。
反倒是陆满仓,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和根生娘在一起三十多年,两个人一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她这一走,我往后可怎么活。”
大家纷纷劝他。
“人死不能复生,满仓叔,你想开点儿。
再说了,婶子她一直有病,这一走,她不受苦了,你也不用伺候她了。”
“是啊,上次我过来看婶子,她屁股上都生疮了,你伺候的那么用心,她是真的时候到了。”
“你这么要死要活的,婶子知道了,心里也难受。”
……
江橘瑶听着众人劝陆满仓的话,冷冷一笑。
鳄鱼的眼泪,陆满仓的真面目很快就会暴露无遗。
一转头,看到郑爱晶一身孝衣坐在那儿笑。
江橘瑶瞪她,“背过脸去,这么多人在这儿呢!”
郑爱晶,“虚情假意,那天,我分明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眉来眼去。”
江橘瑶佯装不知,“谁,满仓叔和谁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