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不利,江橘瑶始终没有着急,她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锄着。
身边的人一个个甩开她,还有人口嗨,和她开玩笑,“橘瑶,你不好好干活,在这儿和草认亲呢?
你看看爱晶,你们一块儿开始,她都清了三垄,你这两垄还没有弄完。
你旁边那草,站的直溜儿,小心一会儿大队长陆根生同志过来,批评你!”
另一个嫂子搭腔,“根生不舍得,要批评也是王村长。”
江橘瑶没有恼,淡淡一笑,“锄头没刃儿,过来之前忘了磨了。
放心好了,我会弄快些,免得一会儿你们笑我把草养肥了。”
话音落,众人乐呵一笑。
江橘瑶手中锄头一顿,她再用力,使不上劲儿。
垂眸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腹还沾着零星新泥 —— 轻轻覆了上来,稳稳扣住她掌中的锄把。
“我们换。”
声音就贴在身侧,温柔的带着点儿农活后的粗粝,却软和。
江橘瑶转眸,看到陆根生早站在了半步外,裤脚沾着泥屑,目光落她白皙手背上,没移开。
江橘瑶将锄头从他手里拉开,“不用了,你们一个个都过来什么意思,害怕我干的慢,偷懒啊!”
她开着玩笑,尽量化解陆根生来到她身边惹来的扎眼和瞩目。
陆根生却没领会,他一板一眼,“你这锄头沉,用我的轻便。”
江橘瑶看到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被陆根生气笑了。
上午啊,在院里,她苦口婆心和他说了那么久,她以为他听进去了。
原来,他是一点儿没听。
今天是全体社员下地,陆根生是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有意思是不是?!
江橘瑶淡笑。
她一笑,眉梢先染了软意;
纤细手指轻拢鬓发时,露出的下颌线精致纤柔。
明艳脸颊泛着粉,这模样,真当得起 “倾国” 二字。
“我这是新买的锄头,第一次用,会不比你的轻便。”
话音落,周遭响起一阵嘘笑。
嘘笑声是男人们的,这也让江橘瑶意识到一件事,陆根生喜欢她,靠近她,男人们不厌烦,反而有几分起哄的意思。
也是,陆根生人缘好,又服众,不难让人明白。
“你这锄看着光鲜,实则最磨人。
带着新木头的硬茬,没磨出半分包浆。”说着,陆根生从她手里拿过锄头。
锄头很重,在他手里很轻便似的,没有几分重量。
他抬眼看向江橘瑶,语气里藏着点儿急,但更多的是关心,“刃没开锋,干活得费双倍劲。
锄把又是新的,你攥着它一攥一下午,手心非得磨出红血泡来,哪禁得住?”
陆根生说的很对。
只用了这么一会儿,江橘瑶手就疼的不行,这也是她锄草越来越慢的原因。
她身边的几个人都说她干活慢,除了郑爱晶和陆根生,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和她换。
郑爱晶过来换,江橘瑶是不舍得。
陆根生,她是不能。
“嫂子,让俺哥用吧,他皮糙肉厚,抗造!”
“也是他的一番心意,我们看见了,权当没看见。”
几个年纪小的,小叔子们打趣。
江橘瑶一把夺过,压低声音,“陆根生,上午我给你说什么,我看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拿过锄头开始锄。
陆根生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的锄头看了一会儿,转身打算去自己那一垄,瞥见巧枝盯他。
他装作没看见,开始锄草。
但巧枝干不下去了,她扛着锄头离开。
有人将这事告到了王满堂那儿,王满堂听后淡淡一笑,“不干就不干吧,许是累了!”
中间歇晌,陆根生故意坐在江橘瑶身后,悄悄把自己的锄头换给江橘瑶。
江橘瑶发现后又换回来,两人对视一眼。
江橘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干了整整一下午,江橘瑶两手都是血泡。
王满堂分配第二天上午的活儿,“明天上午,我们到北地去锄草。”
郑爱晶举手,“村长,橘瑶手出了血泡,明天上午就别让她去了。”
王满堂抬眸看了眼陆根生,又看江橘瑶。
“那橘瑶……明天就不用下地了。”
众人散去,纷纷祝贺江橘瑶。
“橘瑶,明天温度比今天还高,不用下地,有福了!”
“根生哥对你的心思,谁不知道,这在咱王家村又不是秘密,你干嘛害羞,不拿他的锄头。
这手破了,受罪的不是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江橘瑶被当众这么开玩笑,一定会哭。
毕竟虽说她结婚,但其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脸皮薄正常。
哪知道,江橘瑶当着众人的面,走到陆根生身边,“根生。”
男人抬眸,“嫂子。”
“我现在成了全村的笑话,你高兴了?”
说完,她扛起锄头,那阵势,差点儿锄了那几个开她玩笑的脑袋。
几个人吓得往后一踉跄,纷纷扶住陆根生才站稳。
但是,不打趣她了,开始打趣陆根生。
江橘瑶跟郑爱晶往回走,郑爱晶,“橘瑶,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根生……对你是认真的!
你没嫁过来之前,他多闷一个人啊!
尽管结了婚,有了孩子,可是要和哪个女同志说话,脸还是要红到耳朵根,人也闷的没有半分活络气儿!
可他长得太好看,眉眼清隽,人也清贵周正,我们几个新来的小媳妇儿闲时会偷偷念叨他!”
江橘瑶静静听着,没吱声。
郑爱晶看了她一眼,接着道:“那晚之后,关于陆根生喜欢你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有次我看到陆根生拿着镰刀要去西地,走了两步又调头。
我想着那是他害怕遇到你避嫌呢!
可现在,当着全村人的面,他大模大样出现在你面前,要跟你换锄头。
那就是他过了他自己心里那一关,不管你怎么看,其他人怎么看,他是要对你好的。
哪怕全村人对他吐唾沫,他也要对你好。”
“这就是男人的爱,和女人的爱的不同,女人爱一个人,一般会瞻前顾后,考虑多方面。
但男人真的爱上一个人,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头脑一发热,什么都不管了!”
江橘瑶淡淡一笑,“一个人情感开小差很正常,但真的喜欢又怎么样,对一个结了婚还有孩子的男人而言,责任心比什么都重要。”
郑爱晶,“我只是害怕你把持不住,陆根生从男人味上来讲,可不比凛骁差多少!
他整天给你献殷勤,你会不心动?”
江橘瑶一字一顿,“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郑爱晶趁机问道。
她喜欢谁?
一瞬间,江橘瑶愣住。
郑爱晶,“陆建国?”
江橘瑶笑了,她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郑爱晶,“那就是--凛骁了!”
江橘瑶薄唇轻抿,“你别猜了,我们也……不可能!”
昨天,赵青雅来了。
她过来拿她上次没有拿走的东西。
离开之前,她跟她说,陆凛骁不吵着退婚了,还跟她说,他们可能要结婚了。
她对陆凛骁好,不过是为了安稳渡过未来的浩劫。
至于其他,她从来没有奢望过。
还有,陆建国去世不过三月。
让她不顾世俗改嫁的人还没有出现,就算北军区首长陆凛骁,也不能。
江橘瑶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还没到家门口,陆大妈双手拉着毛豆和豆芽着急忙慌跑过来,“橘瑶,爱晶你们回来了。
锦澄……锦澄不见了,我当时正在路边给他们揪毛毛长,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毛豆说,是一个又高又大的络腮胡子壮汉将他抱走了!”
郑爱晶脸色煞白,“妈,你怎么看的孩子,不是给你说,就在家里让他们画画不出门的嘛!”
“我也不想出门,是孩子们吵着说到池塘边玩,这晴天大白日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郑爱晶又要说,江橘瑶一把拉住她。
络腮胡子壮汉,那不就是之前的拐子嘛!
他们就是冲着陆锦澄来的。
谁看孩子都没用,拐子惦记上了,防不胜防。
“我到东院我婆婆那儿,爱晶,你叫上根顺找我!”
说完,她一溜烟儿朝东院跑去。
郑爱晶叫了根顺,路上,根顺要叫陆根生、陆雨生他们。
郑爱晶一听,“只叫雨生,根生……就别叫了吧!”
陆根顺,“雨生有根生哥扛事?”
郑爱晶没吱声。
巧枝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拉住陆根生,无论如何不让他去。
“这就是那个狐狸精的报应,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锦澄丢了才好,这样也好让那个狐狸精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啪!
陆根生扬手,给了巧枝一耳光。
“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嫂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下贱。
她从未勾引过我,是我对她存有妄念!
但我们恪守本分,光明磊落。
还有,我陆根生做任何事,问心无愧!”
说完,他带着陆根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