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根生脚步一顿。
“青雅，说实话，我现在没想过这个事。”
赵青雅来到他面前，“我知道巧枝嫂子走了你难受，但都过去半年了，你该知道的，忘记上一段伤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下一段婚姻。”
陆根生剑眉微动，那样子，似听到了新大陆。
赵青雅见了，“你和橘瑶郎才女貌，很有夫妻相。
你要是不把握住这次机会，我觉得往后你们再也没可能了。
今天白清辞，也就是凛骁的表弟跟我说，凛骁这次回来，极有可能进到军委。
橘瑶见了他，大概率会心猿意马！”
陆根生抿唇一笑，“赵姑娘为了凛骁，真是煞费苦心。”
赵青雅用力甩了一下麻花辫，“那当然，但凡喜欢的，想要的，我都会全力以赴。”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火盆旁。
陆根生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路过菜园，看到江橘瑶穿着一件毛领黄棉袄，蹲在地上挖菠菜，菠菜上蒙了一层稻草。
她先将稻草掀开，再挖。
素手纤细，在阳光中映着白光。
阳光斜斜落在她毛领上，上面冻得冰凌星子发出细碎的光，嵌在上面，闪烁着疏离滞涩的寒意。
陆根生看了一眼，便走了。
可是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
来到江橘瑶身边蹲下，“嫂子，我帮你弄。”
江橘瑶没有见外，“是根生啊，别下手了，马上就好，一会儿手再弄脏。”
陆根生，“到处都是雪，脏了也能洗。”
农村人不讲究。
手脏了，他们就捧起雪搓手，雪遇热融化，起到水的作用。
手被洗干净了，但也冻得红萝卜儿似的。
然后手再插在袖筒里，取暖。
陆根生干活麻利，很快将菜篮子装满，在江橘瑶清理手的时候，他又将掀开的稻草铺到上面。
避免剩下的菠菜被冻伤。
菠菜这东西，最怕冻。
一冻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一起往家走。
江橘瑶，“怎么心事重重的，遇到什么事了？”
陆根生低着头，摇头。
江橘瑶见他不说，也没有再问。
一回去，郑爱晶就趴在墙头上对江橘瑶说，“橘瑶，偷了你爸妈的那个假千金又过来了，就住在陆根生老院。
你猜猜，她这次过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撮合她跟陆根生呗。
陆凛骁就要回来了，她必须把握最后的机会。
江橘瑶嗤笑，“一个大学教员，闲得没事干，为了个男人，跑来跑去。”
郑爱晶没听清她咕哝，“你说什么？”
江橘瑶起身洗手，手上挂的水，冲着她弹了弹，“我说一会儿做了菠菜鸡蛋给你吃。”
“吃吃吃，小心吃成个大肥猪、水桶腰，没人要你！
你男人都快被人抢跑了，你还有心情吃。
我要是你，最近都不出门，天天待在屋里，让手上那点儿冻疮赶紧好了，也把自己捂白。
再做几件冬天穿的布拉吉，红的，紫的，哪种颜色艳，就做哪种。
等凛骁来了，惊艳他的眼。”
江橘瑶淡淡一笑。
恋上男人，伤心的可能是她。
恋上挣钱，钱不会负她。
就算喜欢陆凛骁，她也绝不会像赵青雅这样处心积虑，似郑爱晶这般患得患失。
“爱晶，你干脆和根顺离婚嫁给凛骁得了。”
郑爱晶一愣，“你说的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抛下我的孩子？
我是觉得他不错，你应该把握机会。
就算他高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
婆婆叫郑爱晶吃饭，她留了一句，“言尽于此，不听拉倒。”
转身走了。
吃完早饭，大队广播响了，说让集体到后山砍些树，给没有儿女的老人送去。
江橘瑶将陆锦澄送到育红班，便去了。
她和陆根生被分到一组，两个人还是在隐蔽的山头。
陆根生朝她走近两步，“嫂子，热心婶还找过你吗？”
江橘瑶手微顿，“没有。”
陆根生，“这几天，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橘瑶就打断。
“根生，挺冷的，赶紧干完把柴送了，回家吧！”
陆根生以为是某种暗示，“嫂子你不用干，坐那儿歇着吧！我来。”
现在是数九寒天，又不是夏天。
坐在山头喝冷风，能把人活活冻死。
还是活动一下，身体暖和。
江橘瑶，“这倒不必。”
陆根生细细瞅了一下她明媚眉眼，“嫂子，热心婶说……我们……我们合适。”
许是害羞，陆根生是费了很大劲儿才说出口，那口气梗在喉间一直不下去，江橘瑶都害怕他背过去。
她停下锄头，看着他。
“根生，我是你嫂子，我对你没这方面的心思。
你是我小叔子，也不该朝这方面想。”
见话挑明了，陆根生也不那么紧张了。
他直接丢了砍刀，一把抱住江橘瑶，“橘瑶，我喜欢你。
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爱上你了。
你真的长在我心坎上，那时候有巧枝，我知道心猿意马不对，便将这份心思藏起来。
但现在她不在了，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
江橘瑶推他，“根生，别这样。”
陆根生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想要亲她。
江橘瑶捂住他的嘴，两个人站在山巅，北风又怒号，一推搡，雪坡打滑，双双朝着山下滚去。
陆根生见了，猛地将江橘瑶护在怀里。
两个人顺着积雪朝下翻滚，撞着树桩，碾过厚雪，雪沫子溅了满脸，但他从始至终，没松开手。
很快，附近人看到了动静。
更多的人看到。
最后，一个个杵着斧头、砍刀，站在那儿，探头张望。
“那是谁？是不是橘瑶和根生？”
“哈哈哈……这俩人，晚上怎么折腾不行，非得在这儿朗朗乾坤之下闹点儿动静。”
“热心婶去说和，他们都不同意，私底下，衣服都不脱。”
……
可是看了一会儿，发现阵仗不对。
两个人如同刹车失灵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
还有他们看到陆根生一手护着江橘瑶后脑勺，一手圈住她腰，棉鞋蹬着雪层试图减速，但无济于事。
一瞬间，谁也不看热闹了。
“你们几个离得近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
“都别看了，八成是橘瑶不小心倒下去，根生扑倒救她，被她带下去的。”
“根生，橘瑶，我们救你们。”
……
乡亲们惊呼着往坡下冲。
他们有些跑不动了，直接一头扎在雪窝里。
但有的跑过去，他们也停下了。
陆根生一身雪，从地上爬起来，拽起江橘瑶揉着她胳膊问 ，“摔着没？”
江橘瑶有些懵，她小脑好似发育不好，坐车晕车，摔倒晕头。
但她还是一把推开陆根生，扬手给了他一耳光，“离我远点儿。”
说着，她踉跄着站起来，朝山坡走去。
许是翻滚时间太久，她脚步轻浮，有些不稳，起身后东倒西歪的，小脸又冻得绯红，好似微醺。
陆根生见了，又一把抓住她。
她猛地推他，反作用力使她重重跌坐在雪窝里，“我说了，你滚开！”
早到的一群男人本也想扶她，但见陆根生被熊，一个个偃旗息鼓，杵在那儿，当了看客。
江橘瑶从雪窝里撑起来，狠狠瞪了陆根生一眼，将吃进嘴里的雪粒子狠狠呸了出来。
转身朝着山坡走去。
陆雨生看她小身板慢慢凝成小雪点儿，凑近陆根生，“哥，怎么回事？”
陆根生，“我跟她说了，想跟她搭伙过日子，她不乐意。”
雷生一听，噗嗤笑了，“哥，早不提晚不说，你等着陆凛骁要回来了才说？
这个女的心气高的很，我感觉除了陆凛骁，她谁也看不上。”
村大队。
王满堂拿着话筒，脸上褶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盛，“陆首长啊，您的电话终于通了，你不知道，上次线路故障，可把橘瑶吓坏了，她连夜……”
王满堂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道清丽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纤指细细，轻叩桌面。
他摆了一下手，让她滚开。
没眼力见的，在这儿妨碍他巴结领导。
哪知道，一块钱轻飘飘在他眼前飘来荡去。
没眼力见的是他，他接过钱，对着话筒道：“首长，赵姑娘在这儿，我让她和你说哈！”
赵青雅接过电话，客套两句之后，“哈哈哈……凛骁哥哥，你不知道，王家村今天出了个大新闻。
陆根生抱着橘瑶从山坡上滚下来了，那么高的山，听说他们抱着滚了几十分钟。
这不是以天为被，以雪为席，苟合于野吗？
……喂，喂，喂……凛骁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