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清源镇中心市集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气、汗味、牲口味以及商贩们卖力的吆喝声。
郑大富刚刚从一家门面不大、却据说“啥稀奇玩意都有”的杂货铺里出来。他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手里抛着一个刚买来的、据说是前朝宫廷流出的“百巧盒”,哼着小曲,身后两个小厮吃力地抬着一个新买的、沉甸甸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他“淘”来的“宝贝”——其中不乏一些用途不明、却被他吹得天花乱坠的“古物”和“材料”。
“嘿嘿,这趟没白来!”郑大富得意地想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钱袋果然又瘪下去不少,但他毫不在意。“等胖爷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能搞出比‘霹雳子’更带劲的玩意儿!”
他晃动着胖大的身躯,优哉游哉地朝着下一个目标——一家老字号的卤肉店走去,打算搞点好吃的犒劳自己和小厮。
他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看似普通路人、眼神却异常阴鸷的身影,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悄无声息地尾随着他。为首一人,独眼闪烁着贪婪而残忍的光芒,正是那“独眼狼”!
“跟上…等到了前面那个拐角人少的地方…就动手!”独眼狼对身边几个手下低声吩咐道,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一柄淬毒的短刃之上。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跟随郑大富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时——
异变陡生!
“动手!”独眼狼猛地发出一声低吼!
刹那间!
数道漆黑如墨的雾气,猛地从巷道两侧的阴影中喷射而出!如同有生命般,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隔绝光线与声音的黑暗帷幕,将郑大富及其小厮与外面喧嚣的市集彻底隔绝开来!
“啊!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两个小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尖叫!
“敌袭!他娘的!真敢来啊!”郑大富虽然也吓了一跳,但毕竟经验丰富,瞬间反应过来!他肥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敏捷动作向旁边猛地一滚!
“嗤!嗤!嗤!”
几道泛着幽蓝光芒的淬毒飞针,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钉入了刚才他所站位置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墨血盟的杂碎!”郑大富怒吼一声,反手就从怀里掏出那仅剩的三颗“霹雳子”,看也不看,朝着黑雾最浓处狠狠砸了过去!
“轰!轰!轰!”
三声剧烈的爆炸在黑雾中响起,火光一闪而逝,狂暴的冲击波暂时撕开了一小片黑雾!隐约可见几条躲闪不及的人影被炸得踉跄后退,发出痛苦的闷哼!
“可惜!没炸到正主!”郑大富暗骂一声,手脚并用爬起来,就想往外冲!
“想跑?晚了!”独眼狼阴冷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只见他独眼中血光一闪,双手结印!那被炸散的黑雾瞬间再次凝聚,并且变得更加浓郁粘稠,仿佛化作了无数只冰冷的、缠绕而来的鬼手,死死地拖拽住郑大富的四肢!更有一股直透灵魂的阴寒邪气,试图钻入他的七窍,侵蚀他的神智!
“呃…”郑大富只觉得浑身冰冷,呼吸困难,动作变得迟滞无比!他腰间那些机关暗器,在这纯粹由邪气构成的领域压制下,竟然大多失去了效果!
“桀桀桀…肥羊!纳命来吧!”几个墨血盟喽啰见首领得手,狞笑着从黑雾中扑出,手中淬毒的兵刃直取郑大富的要害!
眼看郑大富就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邪祟!退散!”
一声清越而充满威严的喝声,仿佛穿透了层层黑雾,骤然在巷道中响起!
嗡——!
一道温暖、纯净、却不失凌厉的白色光芒,如同破开黎明的第一缕晨曦,猛地从巷道入口处照射进来!
那光芒的源头,正是去而复返的秦景教执烛使——以诺!他不知何时已赶到,屹立于黑雾边缘,手中那柄顶端镶嵌乳白色宝石的短杖高高举起!短杖顶端的宝石,此刻正散发着如同烛火般跃动、却远比烛火璀璨圣洁的光芒!
光芒所及之处!
那浓郁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雾,竟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般,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那些由邪气幻化而成的鬼手,更是在光芒触及的瞬间,便惨叫着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什么?!”独眼狼大惊失色!他感觉到自己苦心营造的邪雾领域,正在被那股充满净化之力的白光急速瓦解!对方的光芒,仿佛天生克制他的邪功!
“是那个教堂的执烛人!多管闲事!找死!”独眼狼又惊又怒,独眼中凶光毕露!他放弃了对郑大富的压制,转而全力催动邪功!一口精纯的本命邪血喷在手中短刃上!
“百鬼噬魂!去!”他厉啸一声!那短刃瞬间化作一道扭曲的、咆哮着的黑色血影,裹挟着无数凄厉的怨魂嘶嚎,撕裂空气,直扑巷口的以诺!
这一击,蕴含了他五品邪修的全力,歹毒无比!
面对这凶戾邪诡的一击,以诺面色沉静,湛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畏惧。他将手中短杖在身前划过一个半圆,口中低声吟诵起音节古朴、蕴含着神圣力量的祷文: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光耀之所,邪祟辟易!”
随着他的吟诵,短杖顶端的白光骤然变得更加凝练、炽盛!不再是温和的烛火,而是化作了一道凝练无比、仿佛由纯粹光焰构成的炽热光束!
执烛使七品能力——光耀驱邪!
“净化!”
以诺短杖向前一指!那道光束精准地迎上了扑来的黑色血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嗤啦”声!
那凶戾的黑色血影,一接触到圣洁的光束,表面的怨气与邪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急速净化、蒸发!其中的核心邪刃剧烈震颤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可能!”独眼狼惊恐地看到,自己最强的邪术,竟然被对方那看似柔和的光芒死死挡住,并且…正在飞速消散!
“邪,终不胜正。”以诺声音平静,手中短杖光芒再盛!
“嘭!”最终,那黑色邪刃承受不住光耀的净化之力,猛地炸裂开来,化为无数细小的、迅速消散的黑气!
“噗——!”邪术被破,独眼狼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看向以诺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撤!快撤!”眼见事不可为,且对方克星到场,独眼狼再无战意,嘶哑着嗓子对吓傻了的手下吼道!他猛地掷出几颗烟雾弹,同时身形向后急退,试图再次融入阴影逃遁!
然而——
“现在想走?晚了!”刚刚挣脱束缚的郑大富早已缓过劲来,怒不可遏!他虽然机关大多失灵,但一身肥肉却不是白长的!他大吼一声,如同一个人肉坦克般猛地撞向一个试图逃跑的喽啰!
“砰!”那喽啰直接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昏死过去!
以诺也并未追击,而是短杖再次一挥!一道柔和却范围更广的白光扩散开来,如同温暖的潮汐般席卷了整个巷道!
残余的黑雾瞬间被彻底驱散!
阳光重新洒落。
那些被邪气侵染、吓得瘫软在地的小厮和几个倒霉被卷入的路人,只觉得浑身一暖,那股阴冷恐惧的感觉瞬间消失,仿佛被洗涤了一遍。
而独眼狼和另外两个反应较快的喽啰,却借着烟雾弹的掩护,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巷道内,一片狼藉。只剩下惊魂未定的郑大富和小厮,几个昏迷的墨血盟喽啰,以及…持杖而立、黑袍无风自动、周身还残留着淡淡圣洁光晕的以诺。
郑大富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个又一次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的异域修士,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诺则缓缓放下短杖,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郑大富身上。他微微颔首,用那带着口音的官话,平静地说道:
“黑暗…如影随形。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转身,身影几个闪烁间,便已消失在巷口的人群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郑大富,以及…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圣洁气息与邪气腥味…
清源镇午后喧嚣的市集,仿佛并未受到那条阴暗巷道中短暂而激烈冲突的影响。人流依旧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然而,对于连滚带爬、衣衫破损、气喘吁吁地从巷子里钻出来的郑大富而言,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快!快扶我回去!他娘的…吓死胖爷了…”郑大富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也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累的。他一边催促着两个同样魂不附体、腿软脚软的小厮,一边心有余悸地频频回头,生怕那些黑袍鬼影再追出来。
他甚至顾不上收拾那散落一地的“宝贝”,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狂奔而去。那身昂贵的绸缎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尘土和黑雾残留的粘腻感,假扳指也丢了一个,模样凄惨无比。
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冲回客栈房间,郑大富“砰”地一声撞开门,然后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直接对着壶嘴猛灌,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怎么了?!”正在房内研读舆图的李昭然和在一旁静坐调息的陈淮安被这动静惊动,同时站起身,脸色骤变!
“遇…遇袭了!”郑大富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带着颤音,“墨…墨血盟的杂碎!光天化日!就在市集边的巷子里!他娘的…差点…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
他语无伦次地,将方才的惊险遭遇快速说了一遍:如何被黑雾笼罩,如何被邪气压制,如何用霹雳子反击,又如何被逼入绝境…最后,重点描述了那位神秘黑袍人如何突然出现,以圣洁白光驱散黑雾、净化邪刃、惊走敌酋!
“…要不是那个…那个使棍子会发光的怪人突然冒出来…胖爷我这次可真就阴沟里翻船了!”郑大富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那帮孙子…邪门得很!那黑雾能困人压修为!我的机关暗器大半都失灵了!”
李昭然与陈淮安对视一眼,神色皆无比凝重。
“果然…他们还是按捺不住了。”李昭然沉声道,眼中寒光闪烁,“而且…一出手便是六品修士带队,动用邪域困敌,显然是存了必杀之心!看来…我们的‘高调’,确实戳到他们的痛处了!”
“更值得在意的是…那位再次现身的黑袍修士。”陈淮安沉吟道,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听大富兄描述…其功法圣洁浩然,专克邪秽,出手时机精准,却又功成即退,不愿多留…此等做派,倒真有些像古籍中记载的、西方景教中‘持烛而行,净灭暗影’的‘执烛使’。”
“执烛使?”郑大富喘匀了气,好奇地问,“很厉害?我看他那白光…唰一下!那黑雾就没了!牛逼啊!”
“据载,景教执烛使,善御圣火,光耀所及,邪祟难存。”陈淮安解释道,“其品阶…观其能瞬间净化六品邪修全力一击,至少是…七品修为。而且…其心性似乎颇为正直,并非邪佞之辈。只是…”他微微蹙眉,“其行事低调隐秘,不愿与我等深交,倒是有些可惜。”
“无妨。”李昭然开口道,目光深邃,“敌友未明时,保持距离乃是常情。至少目前看来,他与墨血盟绝非一路,甚至可能是敌对。这…对我们有利。”
他走到窗边,望向城北方向,沉吟片刻:“经此一役,墨血盟已知我等并非易与之辈,且可能有‘高人’暗中相助。他们…要么会暂时蛰伏更深,要么…”他语气一转,变得更加冰冷,“会动用更强硬、更极端的手段,试图将我等与那位执烛使一并铲除!”
“那…那我们怎么办?”郑大富一听可能还有更强的高手要来,顿时又紧张起来,“要不…咱们先撤?避避风头?”
“不能撤。”李昭然斩钉截铁,“此刻撤离,前功尽弃!墨血盟更会肆无忌惮地继续他们的阴谋!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们既然已经露头,便留下了尾巴!那只‘独眼狼’虽逃了,但他那几个被擒的手下…可是现成的线索!”
陈淮安立刻领会:“昭然兄的意思是…”
“官府!”李昭然沉声道,“光天化日,市集行凶,证据确凿。此事,已非江湖恩怨,而是触犯王法!正好借官府之力,撬开他们的嘴!”
“妙啊!”郑大富一拍大腿,又恢复了精神,“让官差去查!咱们在后面盯着!看这帮龟孙子往哪儿藏!”
“不仅如此。”李昭然思路愈发清晰,“大富兄,你立刻带上客栈掌柜和那两名小厮为证,前往镇守府报案!将遇袭经过、对方邪术特征、以及…‘疑似’与近日西南邪祟作乱有关等情由,详细禀明!务必将事态扩大,引起官府高度重视!淮安兄,你即刻修书一封,以…”他略一沉吟,“以我‘御前行走’令牌为凭,用秘法急递姚大人处,详陈此地发现墨血盟大规模集结迹象及与邪修遭遇之事,请其协调江南道官府,给予我等查案便利,并提防其大规模异动!”
“好!”陈淮安郑重点头。
“那我呢?”小黑在一旁急切地问道,他也想帮忙。
李昭然看了看他,温和道:“小黑,你的任务最重要。”他取出一件郑大富之前买的、带有浓郁气味的香囊,递给小黑:“你仔细记住这巷战中残留的、那几个逃走的邪修的气息。从此刻起,你便守在客栈最高处的阁楼窗口,全力感知!一旦发现他们的气息在镇内再次出现…立刻示警!”
“嗯!”小黑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使劲嗅了嗅,眼中充满了被委以重任的郑重光芒。
“行动要快!”李昭然最后叮嘱道,“墨血盟遭此挫折,必会迅速反应!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同时…”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也要设法…会一会那位…秦景教的执烛使了。或许…我们能找到共同的敌人。”
计议已定,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郑大富也顾不上换衣服,带着掌柜和惊魂未定的小厮,风风火火地直奔镇守府衙门,一路上故意弄得声势浩大,哭爹喊娘,将“京城来的富商管事光天化日遭邪修刺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半条街!
陈淮安则迅速回到自己房中,铺开纸笔,凝聚才气,开始书写密信。
李昭然则亲自带着小黑,登上客栈阁楼,为其指明方向,助其全力感知。
清源镇看似平静的午后,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市井袭杀,骤然变得风起云涌!
清源镇镇守府衙门外,此刻正上演着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
郑大富充分发挥了他“演技派”的实力。他顶着一身破烂沾灰的绸缎衣服,脸上还故意抹了几道黑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拽着那战战兢兢的客栈掌柜和两个面无人色的小厮,哭天抢地地就往衙门口那面大鼓上撞!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在这天子脚下的清源镇!竟然有邪修妖人当街行凶杀人啊!差点就把小的们给活剐了啊!呜呜呜…”他嗓门洪亮,声泪俱下,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将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值班的差役本想驱赶,但一看郑大富那“京城口音”和“富商打扮”,又听涉及“邪修杀人”这等大案,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青色官袍、面色严肃的镇守府司法参军便快步走了出来。看到门口这乱哄哄的景象,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
“堂下何人?何事喧哗?!”参军沉声喝道。
“大人!小人乃是京城‘聚宝隆’商行的管事!姓郑!”郑大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始讲述“遭遇”:如何被诱入小巷,如何被黑雾笼罩,如何被邪术攻击,如何死里逃生…他刻意隐去了李昭然等人的存在,只强调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并将那黑袍修士的出现,描述为“恰巧路过的异域侠士仗义出手”,最后重点指出现场还躺着几个被侠士打晕的凶徒!
“大人若不信!可立刻派人去城西‘福安巷’查验!那巷子现在还是一股邪气味儿!地上还有被腐蚀的坑洞!凶徒可能还没醒呢!”郑大富捶胸顿足,“这清源镇…还是不是王法之地了?!这让我们这些外地客商还怎么敢来做生意啊?!”
他这番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哭诉,再加上客栈掌柜和小厮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佐证,以及周围百姓听闻“邪修当街杀人”后产生的恐慌与议论…顿时让那位参军大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邪修…墨血盟?!”参军听到这个名号,脸色也是微微一变。近来西南边境邪祟作乱的公文,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竟然猖獗到在清源镇这等重镇当街动手了!
“来人!”参军不敢耽搁,立刻下令,“速点一队人马!随这位郑管事前往福安巷查验现场!拘押所有昏迷凶徒!封锁巷道!仔细搜查证据!”
“另!立刻行文通报全镇!加强夜间巡逻!严查陌生面孔!尤其是…身着暗红服饰、行踪可疑者!”
命令一下,整个镇守府顿时忙碌起来!一队精锐的捕快衙役在郑大富的带领下,火速赶往现场。果然在那里发现了打斗痕迹、邪气残留以及几名依旧昏迷的墨血盟喽啰!
消息传回,镇守府上下震动!此案立刻被列为重大案件,由司法参军亲自督办!郑大富也被请入府衙,详细录写口供。他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在关键信息上却提供了极具价值的线索。
一时间,“京城富商遭邪修刺杀,异域侠士仗义相救”的消息,伴随着官府的缉拿文书,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清源镇!引发了不小的恐慌与热议。
墨血盟的潜伏势力,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不讲武德”,直接捅到了官府!这打乱了他们暗中行事的节奏,不得不更加小心地隐匿行踪,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郑大富捂着怀里参军大人特批的“临时通行令牌”和“协助查案”的文书,志得意满地走出镇守府,心里美滋滋地想:“嘿!胖爷我出马,一个顶俩!这下看那帮龟孙子还敢不敢嚣张!”
与此同时,城北,靠近破旧城隍庙的那家廉价客栈“归途居”外。
李昭然一身青衫,负手而立。他并未直接进入客栈,而是静静地站在对面街角的一棵老槐树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客栈那略显斑驳的招牌和安静的院落。
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蛛网,早已将客栈内外细细感知了数遍。
“气息…收敛得极好。”李昭然心中暗忖,“若非那日亲眼所见其出手时圣力澎湃,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此人的隐匿功夫,远超其品阶应有的水平…是功法特殊?还是另有秘宝?”
他能隐约感知到,在客栈二楼某个临街的、窗户半开的房间里,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温暖的能量波动,如同一盏被灯罩遮掩的烛火,静静地散发着光与热。
那定然就是那位秦景教的执烛使——以诺。
李昭然并没有选择贸然敲门拜访。对方两次出手相助却功成即退,显然不愿轻易与陌生人产生交集。贸然前往,很可能吃闭门羹,甚至引起对方警惕。
他略一思索,有了主意。他走到客栈旁边一个卖炊饼的摊贩前,买了两个热乎乎的炊饼,状似无意地与那憨厚的中年摊主攀谈起来。
“老板,生意不错啊。我看你这炊饼,香味都飘到对面客栈去了。”李昭然笑道。
“嘿,公子说笑了。小本生意,糊口而已。”摊主一边揉面一边憨笑。
“哦?我看对面那‘归途居’…似乎住客不多?安静得很。”李昭然看似随意地问道。
“是啊!便宜是便宜,但条件差些,也就些行脚的穷客商和…呃…一些比较特别的客人会住。”摊主压低声音,“就比如二楼住那位…怪人…”
“怪人?”李昭然挑眉。
“是啊!整天裹着个黑斗篷,也不怎么出门,偶尔出来买点干粮,话很少,给的倒是铜钱…就是口音怪怪的…好像…不是咱们这儿的人。”摊主努努嘴,“不过人好像不坏,前天俺娃的风筝挂树上了,还是他帮忙悄没声摘下来的…俺都没看清他怎么上去的…”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李昭然心中了然。他谢过摊主,拿着炊饼,并未离开,而是缓步走到那棵老槐树下,看似悠闲地靠树而立,慢慢吃着炊饼。
但他的目光,却精准地投向二楼那扇半开的窗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那扇半开的窗户后,一道模糊的黑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房间里的人,也早已察觉到了楼下这道持续而并不掩饰的注视。
终于——
窗户被轻轻推开了一些。
一张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面孔露了出来。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湛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树下的李昭然。正是以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以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与审视,却并无敌意。
李昭然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上,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浩然正气。这气息并非挑衅,而是一种表明自身力量属性与立场的无声的自我介绍。
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镇守府的方向,然后做了一个“驱散邪秽”的手势。
以诺看着李昭然掌心那与自身圣力属性不同、却同样充满“正”与“秩序”意味的气息,又看了看他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他伸出手指,蘸了蘸窗台上的灰尘,在窗棂上快速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符号——一道垂直的短线,上方点缀着一个小小的圆圈。
画完之后,他便收回手,再次深深看了李昭然一眼,然后缓缓关上了窗户。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但李昭然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符号,是回应,表明身份与善意。
关窗,则意味着“已知你来意,但我仍需静修,暂不面谈”。
“果然谨慎…”李昭然并不意外,反而对这位异域修士更添了几分欣赏。
他知道,今日的“接触”,到此为止。但一个初步的、善意的、基于共同敌人的沟通渠道,已经建立。
剩下的,需要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者…下一次共同的危机。
李昭然将最后一口炊饼吃完,拍了拍手,转身,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这条安静的街道。
阳光,洒在他的青衫上,拉出一道悠长而沉稳的影子。
明处,官府的力量已被调动,开始清剿邪祟。
暗处,一位潜在的强大盟友,也已表达了初步的善意。
一张针对墨血盟的网,正在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