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然一行人沿着陆路抄近道,以最快速度赶往黑水涧下游。沿途,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和越来越浓的邪气波动。显然,玄真子就在前方,而且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
当他们冲出最后一片林地,眼前豁然开朗——正是黑水涧下游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地。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河滩之上,战况正酣,已然分成了数个战团!
最外围,是数十名身穿制式玄甲、结阵而战的朝廷精锐,与数量更多、服饰混杂的墨血盟与黑莲教教徒激烈厮杀!朝廷结的是兵系“铁血冲锋阵”,血气连成一片,攻守一体,刀枪如林,步步推进!而邪教联军则手段阴毒,墨血盟修士催动血煞,化出种种血影骷髅扑击;黑莲教徒则不断掷出燃烧着业火的符箓或召唤出扭曲的蚀骨魔,试图腐蚀军阵!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邪术爆裂声响成一片!
稍内一层,战斗层次更高!数名身穿天师府道袍的修士,修为在六品到五品都有,正与几名气息强悍的墨血盟头目和黑莲教祭司激烈斗法!只见道家修士或御使飞剑,剑光如龙;或掐诀引雷,紫色电蛇肆虐以雷法诛邪;或布下八卦困阵,金光闪烁!而他们的对手,墨血盟逆种周身皮肤渗血,施展的竟是类似兵家武系的强悍近身搏杀技,但更加诡异歹毒,双爪挥出带着撕裂神魂的血煞之力!黑莲教逆种祭司则瞳孔倒置,周身黑雾缭绕,施展的业火法术竟带着几分佛家神通的表象,却内蕴极致污秽,一尊黑色的扭曲佛掌轰然拍下,却被一道天师府的“太极符印”稳稳挡住!
而战场的绝对核心,则在河滩中央!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披散着头发、上身精赤、肌肉虬结如钢浇铁铸、周身弥漫着磅礴血气的中年男子,正怒吼着与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激战!
那黑影,正是玄真子!他此刻气息已然恢复到大半,周身黑莲业火与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影之力交织,身形飘忽不定,每次出手,都带着腐蚀道基、冻结气血的阴寒邪力!他手中并无兵器,但十指指甲漆黑如墨、长达尺许,挥舞之间,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竟能硬撼武明川那势大力沉的拳脚!
“血天妖的走狗!把侯爷交出来!”武明川声如炸雷,一招“霸王举鼎”,双拳轰出,狂暴的真气化作一尊巨大的青铜巨鼎虚影,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玄真子!
“哼!区区五品武夫,也敢拦本座去路!不知死活!”玄真子尖啸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消散,轻易躲过巨鼎碾压,出现在武明川侧翼,黑莲逆种结合阴阳家逆种乱命师的诡异手段同时施展!五指抓出,五道扭曲的、仿佛能搅乱命数的黑色爪风撕裂而至;同时,他张口一吐,一朵凝练的黑莲业火无声无息地飘向武明川后心!
武明川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武者的“战场直觉”发挥到极致!间不容发之际,他一个迅猛的侧身回旋,右腿如同钢鞭般抽出!“横扫千军”!腿风激荡,竟将那五道爪风强行踢散!同时,他左臂猛地回格,小臂上凝聚出厚重的真气护盾!“砰”!那朵业火撞在护盾上爆炸,黑色的火焰粘附燃烧,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被武明川那磅礴的血气死死抵住,一时难以侵入!
但玄真子毕竟修为高出一截,手段又诡异狠辣,武明川虽勇猛无匹,却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力支撑,险象环生!他身上已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处黑气缭绕,难以愈合。
“武大哥!”李昭然一眼认出武明川,又惊又喜,更看到玄真子,怒火瞬间燃起!“布阵!支援武大哥!剿杀玄真子!”
“得令!”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
“石少侠!郑兄!随我支援大军,清剿外围邪祟,稳住阵脚!”陈淮安迅速判断形势,灵犀笔挥洒,一篇《无衣》战诗再次加持在苦战的边军身上,让他们的军阵血气更盛!
“交给胖爷!”郑大富“灵猿攀山甲”动力全开,冲向邪教徒最密集的地方,手中各种机关暗器如同暴雨般倾泻!
石磊则大吼一声,挥刀杀入敌群,刀光凌厉,专找那些施展邪术的黑莲教徒猛攻!
两位天师府修士则立刻加入中层战团,联手同门,共同压制那些墨血盟和黑莲教的头目。
以诺则毫不犹豫,短杖指向核心战团:“圣光·净化!”一道粗大的乳白色光柱精准地射向正在与武明川缠斗的玄真子!
玄真子显然对圣光极为忌惮,不得不分心闪避,攻势为之一缓!
“李兄弟!你来得正好!这妖道厉害得紧!”武明川得到喘息之机,大喜过望,攻势更加狂猛。
李昭然更不答话,身形一闪,已加入战团!长剑出鞘,浩然剑气如同长江大河,直取玄真子要害!“玄真子!纳命来!”
“哼!蝼蚁再多,也是蝼蚁!”玄真子面对两人夹击,依旧嚣张,身形晃动间,竟同时施展出多种逆种流派的能力!他左手掐诀,引动墨家逆种的血肉机关邪术,手臂猛地膨胀变形,化作一只布满骨刺和邪眼的狰狞怪爪,抓向武明川!右手则虚空画符,施展农家逆种瘟君的腐化大地,李昭然脚下的地面瞬间变得漆黑泥泞,伸出无数只腐烂的手臂抓向他的脚踝!同时,他口中发出佛家逆种血佛的索命梵音,无形的音波直冲李昭然与武明川的识海!好个逆种手段,竟然能模仿其它流派的招式!
攻势歹毒凌厉,层出不穷!
“浩然正气,诸邪退散!”李昭然文宫青莲摇曳,浩然气护住周身,剑势不变,一剑斩断脚下腐手!同时口中清喝:“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诗句出自李白《侠客行》,但剑意却取其“霜雪明”的凛冽与锋锐!剑光瞬间变得冰寒刺骨,如同塞外寒霜,精准地点向那只邪眼怪爪的关节处!
武明川则怒吼一声,兵家武系“血战八方”悍然发动!周身血气如同燃烧的烈焰般升腾!那索命梵音撞入他识海,竟被他那历经沙场、百死无悔的铁血意志强行冲散!他不闪不避,一拳“直捣黄龙”,凝聚了全部怒火与力量,轰向玄真子面门!完全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
以诺的圣光、李昭然的浩然剑、武明川的霸烈拳劲…三股力量从不同角度,同时攻到!
玄真子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这两人一灵的配合如此默契难缠!尤其是那圣光,对他克制极大!
“暗影遁!”他尖啸一声,周身黑雾爆涌,身形再次变得模糊,试图避开这必杀合击!
“想跑?留下!”李昭然眼神一厉,剑势再变!“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剑意化用《侠客行》中“飒沓如流星”的极致速度与冲击力!他的剑仿佛化作了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色流星!后发先至!瞬间追上了玄真子遁走的虚影!
“噗嗤!”剑锋划过,带起一溜黑色的血花!玄真子发出一声痛哼,遁术被打断,身形一个踉跄显现出来,左肩至胸口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黑色的邪血不断涌出!
“好!”武明川抓住机会,一拳狠狠砸在玄真子仓促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玄真子惨叫着倒飞出去!
机会!
李昭然深吸一口气,文宫中青莲之上,李白虚影站立起身,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朝下斜指,目光深邃,所有剑气疯狂涌入李昭然手中的青虹长剑。李昭然目光锁定倒飞的玄真子,口中吟诵出一首李白《塞下曲六首·其三》!此诗杀伐果断,气势凌厉,正合此情此景!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剑意瞬间变得如同驰骋沙场的骏马,迅疾如风!李昭然的身形仿佛与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剑光飙风!速度暴涨!直追玄真子!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剑势随之变化!那奔腾的剑光骤然收敛,凝聚于剑尖一点,仿佛勇士弯弓搭箭,辞别故土明月,将全身力量与意志灌注于离弦之箭!一股决绝的、誓要射落强敌的惊天锐气冲天而起!剑尖颤抖着,发出如同羽箭破空般的尖锐嗡鸣!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剑气引动天地异象!周围激战的喊杀声仿佛瞬间远去,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剑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璀璨,仿佛夜空中所有的星辰之光都汇聚于此,而后将归于寂灭!又如同黎明前的海雾,在朝阳升起前彻底消散!这一剑,蕴含着终结与破晓的双重意境!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最后一句如同战鼓擂响!所有的速度、锐气、决绝、寂灭与新生之意…尽数融入了这最后一刺!剑罡不再耀眼,反而变得内敛而深沉,仿佛所有力量都压缩到了极致!带着一股功成不必在我的洒脱,却又蕴含着必将其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坚定信念!直刺玄真子眉心要害!
这一剑,已超脱了单纯的杀伤,更带上了审判与终结的意味!剑未至,那凌厉的剑意已让玄真子神魂刺痛,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万千剑气撕裂、永世不得超生的幻象!
玄真子眼中终于露出了彻底的绝望与恐惧!他重伤之下,手段尽出,却感到在这一剑面前,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不——!”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叫!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李昭然剑锋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极度扭曲!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粘稠的、蠕动的暗红色血液凝聚而成的巨手…猛地从虚空中探出!一把抓向了那道璀璨的纯白剑罡!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腐蚀消融声!李昭然那无坚不摧、凝聚了诗魂的至强一剑,竟被那只诡异血腥的巨手…硬生生地捏碎、吞噬了!浩然剑气与那暗红血手相互湮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白烟!
一股远超玄真子…甚至远超李昭然所见过的任何存在的恐怖、暴虐、仿佛由无尽杀戮与怨恨凝聚而成的邪恶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河滩!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气血翻涌,修为稍低者甚至直接瘫软在地!
“血…血天妖…大人!”玄真子劫后余生,狂喜地嘶喊道。
只见那扭曲的空间中,一道模糊的、完全由翻滚的血海与哀嚎的魂影构成的庞大虚影…缓缓浮现!看不清具体面貌,只能看到一双巨大无比、充满了漠然与残忍的血色眼眸!
墨血盟盟主——血天妖!竟然出手了!
那血色眼眸冷漠地扫过战场,最后定格在李昭然身上…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李昭然!
李昭然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连退数步,文宫剧烈震荡,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血天妖的虚影…缓缓抬起了另一只血手…似乎就要将李昭然连同这片河滩…一起抹去!
然而!
就在此时!
血天妖的虚影…猛地…停顿了一下!那双漠然的血色眼眸…骤然转向另一个方向的天空…其中…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与…忌惮!
“星…阴魂不散!”一个模糊不清、仿佛来自九幽血海深处的低沉嘶吼声…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血天妖的虚影…毫不犹豫地一把卷起重伤的玄真子…猛地缩回了那扭曲的空间裂缝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恐怖的威压…也随之骤然消失!
仿佛…他感应到了某个让他极其忌惮的存在正在靠近,以至于连顺手抹杀李昭然都顾不上,就匆匆退走!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战场,和一群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的众人。
李昭然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望向血天妖最后凝视的方向,只见蓝天白云,空无一物。但他能感觉到,那里…刚才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星老鬼…星天妖?”李昭然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震撼与疑惑。
这场精心策划的围剿,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一道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烈风突然刮起,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众人勉强从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中挣脱,重新睁开眼时,河滩上的景象已然大变。
除了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破损的兵器甲胄、以及双方留下的尸体和重伤员之外,所有还活着的墨血盟与黑莲教教徒,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血天妖在带走玄真子的同时,也将这些残党一并卷走了。这份通天手段,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寒意。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伤者的呻吟和河水哗哗的声音格外清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位朝廷的四品中郎将。他毕竟是沙场宿将,心志坚毅,强压下对血天妖的惊惧,立刻嘶哑着嗓子高声下令:“快!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我方袍泽优先!那些邪教妖人,但凡还有口气的,也一并救治,分开拘押,严加看管!务必留下活口审讯!”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边军将士立刻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开始打扫战场,救治同伴,并甄别那些重伤未死的邪教徒。
战场中央,李昭然、武明川以及主角团众人也聚拢到了一起。各自服下疗伤丹药,简单处理伤口,调息恢复。刚才那场恶战,尤其是最后血天妖跨界出手带来的威压,让每个人都消耗巨大,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武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昭然看着武明川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依旧萦绕着黑气的爪痕,关切地问道。
武明川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满是愤恨与焦急之色,瓮声瓮气地道:“李兄弟,我是追着血衣候的线索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从苏州与分别后,一路追查。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些日子端掉一个墨血盟的窝点时,从一个快要断气的香主嘴里撬出消息!候爷...他们说侯爷是什么兵家兵系的三品镇军将军,体魄强健,又有多年镇守边境积累的杀伐功勋加持,是血天妖夺舍的绝佳鼎炉!已经被那老魔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拘走了!我一路追,一路打听,顺着些蛛丝马迹,最后竟然摸到了这黑水涧!不想正撞上那叫玄真子的妖道逃窜!”
武明川指着玄真子消失的方向,怒道:“那妖道虽不是血天妖,但一身邪气冲天,绝非善类!而且,我早就感应到,当初交给你那枚兵器残片的气息,似乎在追击着他!我心想,拦住他准没错!说不定就能找到救侯爷的线索!结果一交手,动静闹大了,引来了这帮妖魔鬼怪,也惊动了朝廷的兵马。”
李昭然闻言,心中了然,同时也更加沉重。他将自己一行人如何从清源镇发现墨血盟线索,到石滩镇、黑风坳,再到陨星谷摧毁邪兵祭坛,最后一路追击玄真子至此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武明川。
“武大哥,如此说来,那血天妖谋划极深,既图谋白将军的肉身,又与玄真子这黑莲教高层勾结,所图绝非小事!我等必须从长计议。”李昭然沉声道。
武明川重重点头,虎目含煞:“我明白!侯爷,我一定要救,这伙邪魔外道,也一定要铲除!李兄弟,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就在这时,一队约百人的精锐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着绯袍、气度威严的文官和几名将领,来到了河滩。为首的一名将领验看过李昭然的御前行走令牌和武明川的兵家身份凭证后,恭敬行礼。
“末将乃神策军麾下郎将,奉兵部与京兆尹之命,前来接应并清查此地邪祟。二位大人英勇奋战,剿灭邪魔,辛苦了!此地事宜将由末将等接手处理。京中上官有令,若寻得李待诏与武宗师,请务必随我等回京述职,陛下与枢密院诸位大人,亟需了解此番邪教作乱详情!”
李昭然与武明川对视一眼,心知此事已惊动中枢,必须回京当面禀报。而且,接下来要应对血天妖和玄真子,也需要借助朝廷更大的力量。
“有劳将军,我等这便随行。”李昭然拱手道。
当下,众人协助朝廷兵马稍作整顿,将重伤员妥善安置后,便随着这支京营精锐,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未散邪气的河滩,踏上了返回神都洛阳的官道。
回望身后渐远的黑水涧,李昭然心中明白,这场追剿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更深、更汹涌的暗流,正在帝都之下汇聚。
两日后,李昭然一行人随朝廷兵马抵达神都洛阳。巍峨的城墙、繁华的街市依旧,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肃杀之气。来不及回府休整,队伍直接被引至皇城脚下。
果然,女帝的近侍、鸾台侍郎苏陌,早已静候在宫门之外。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绯色官袍,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如霜,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风尘仆仆的李昭然身上时,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她的视线从上至下迅速扫过李昭然全身,确认他并无明显伤势后,那丝波动便迅速隐去,恢复了平日里的疏离与高华。
她与带队的中郎将简单交接,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有劳将军,李待诏及随行之人由本官接手,陛下已在御书房等候。”
中郎将恭敬领命,率军离去。苏侍郎这才转向李昭然等人,目光在武明川身上略微停留一瞬,便微微颔首:“李待诏,武宗师,诸位,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引路,步履从容,径直向宫内走去。
一行人沉默地跟随着她,穿过重重宫阙,直抵帝王理政的核心区域——御书房。书房外戒备森严,气氛凝重。
苏侍郎在门外停下,转身对众人道:“请诸位在此稍候,李待诏,陛下先召见你与武宗师。” 她推开门,侧身让李昭然和武明川进入,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并轻轻掩上房门。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女帝武明空并未坐在龙案之后,而是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江山舆图前。她身穿常服,未戴冠冕,但那份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却让整个书房的气氛都显得格外沉重。
李昭然与武明川上前,躬身行礼:“臣(草民)参见陛下。”
女帝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先落在李昭然身上,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才沉声道:“平身。昭然,辛苦你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李昭然恭敬答道。
女帝的目光又转向武明川,带着审视的意味:“武卿家,朕听闻你为救血衣侯,孤身追查墨血盟,更是于黑水涧力战妖道,忠勇可嘉。”
武明川抱拳,声如洪钟:“陛下谬赞!末将与血衣侯乃生死之交,救他乃分内之事!更何况墨血盟与黑莲教祸乱天下,草民身为武人,岂能坐视!”
女帝微微颔首,不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语气转为严肃:“黑水涧一战的具体经过,朕已收到军报。但有些细节,朕要亲耳听你们说。昭然,你将此次西行,自清源镇起,所历种种,特别是关于玄真子、‘星屑计划’、‘万魂星核’以及最后血天妖出手之事,详细道来,不得遗漏。”
“臣遵旨。”
李昭然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便开始从清源镇发现墨血盟据点讲起。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将石滩镇遭遇、黑风坳虫蛊、陨星谷邪兵祭坛、黑曜山矿洞、以及最后黑水涧与玄真子激战、血天妖跨界出手相救并留下“大门”谶语等事,原原本本,巨细无遗地禀报了一遍。其中,重点描述了玄真子状态的诡异、星髓矿与“万魂星核”的邪异、以及血天妖那恐怖的实力和最后似乎因忌惮“星天妖”而退走的反常举动。
武明川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主要是关于他与玄真子交手时感受到的邪功特点,以及他追寻血衣候白亦飞的线索。
女帝静静地听着,面色沉静如水,唯有在听到“星屑计划”旨在污秽地脉、以及血天妖竟能跨界出手时,她的眼神微微闪动,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敲击了几下。
待李昭然全部讲完,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烛火噼啪作响,气氛压抑。
良久,女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如此说来,墨血盟与黑莲教勾结,所图非小。‘星屑’污地脉,‘魔傀’乱世间,更有所谓的‘大门’……这背后,恐怕隐藏着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大阴谋。”
她走到龙案后坐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昭然和武明川:“玄真子虽重伤遁走,但‘万魂星核’已被他夺去,血天妖又亲自出手,想必他们的计划已接近完成。朕问你二人,依你们之见,这‘大门’,最有可能在何处洞开?玄真子下一步,会逃往何方?”
李昭然沉吟片刻,道:“陛下,玄真子最后遁走方向虽是西南,但其言行诡诈,不可尽信。‘星髓矿’源于陨星谷,而陨星谷地脉异常,且与‘星屑’计划关联最深。臣以为,那‘大门’若要开启,陨星谷或其周边区域,可能性最大。至于玄真子,他身负重伤,又携带关键之物,急需隐匿和恢复,可能会选择一处邪教经营已久、且便于汲取地脉或生灵之力之地。”
武明川则道:“陛下,末将以为,血天妖既然冒险出手,说明玄真子及其手中的‘星核’对他极为重要。他可能会将玄真子置于最安全、也是最核心的巢穴之中。而墨血盟的总坛,或者说血天妖真正的藏身之处,或许才是最终的答案。”
女帝听完,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朕已下令,彻查全国所有与星髓矿相关的渠道,并严密封锁陨星谷及周边区域。至于墨血盟总坛……”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朕自有安排。”
她话锋一转,看向李昭然:“昭然,你此行劳苦功高,且屡破邪教阴谋,更与血天妖这等魔头正面交锋,朕心甚慰。然此事尚未完结,邪焰未熄,仍需你等尽力。”
“臣万死不辞!”李昭然躬身道。
“好。”女帝微微颔首,“你们先退下吧,好生休整。苏陌会为你们安排住处。具体事宜,朕还需与内阁及钦天监商议后,再行定夺。”
“臣(草民)告退。”
李昭然与武明川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门外,陈淮安、郑大富等人仍在等候。
苏侍郎见他们出来,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淡淡道:“诸位随我来,已为各位安排好休憩之所。” 只是在与李昭然错身而过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脸色不好,稍后让太医看看。”
李昭然微微一怔,看向她时,她却已若无其事地走到前面引路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李昭然心中思绪万千。女帝的反应看似平静,但他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血天妖、玄真子、“大门”、“星天妖”……一系列的谜团和强大的敌人,让未来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而帝都洛阳,这座帝国的中心,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似乎也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