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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通道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沉重地压在三人胸口。身后石壁闭合的沉闷声响,隔绝了那致命的墨绿色毒雾,也隔绝了石室内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然而,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郑大富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石壁,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脸上那道被毒镖划开的血痕已经凝固,但火辣辣的疼痛和方才濒死的恐惧,依旧让他心有余悸,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我的娘诶…胖爷我…我差点就…就交代在那鬼炉子里了…”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那绿烟…太邪门了!石头都烧化了!这玄真子…简直不是人!是…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陈淮安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他扶着墙壁,勉强站立,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丈许之地,更深的通道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这…这仅仅是入口附近的一个陷阱…”陈淮安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玄真子心思之歹毒,机关之狠辣,远超想象!他不仅用邪法炼丹,更将这秘窟打造成了一个步步杀机的死亡迷宫!这‘生门’之路…恐怕比‘死门’更加凶险莫测!”

李昭然同样背靠石壁,微微喘息。文宫才气在方才维持护罩时消耗巨大,此刻丹田隐隐传来空虚之感,脸色略显苍白。他闭目凝神,文宫深处,那朵青翠欲滴的青莲微微摇曳,散发出温润平和的生机之气,缓缓滋养着略显枯竭的经脉。他睁开眼,目光扫过身后紧闭的石壁,又投向眼前深邃未知的黑暗通道。那通道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行,两侧石壁湿滑,布满滑腻的青苔,洞顶不断滴落冰冷的水珠,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滴答…”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如同敲打在心脏上的催命鼓点。

“此地不宜久留。”李昭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压抑的沉默,“毒雾虽被隔绝,但难保不会有其他机关被触发,或是…那袭击者循迹追来。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他看向郑大富:“大富,还能走吗?”

郑大富哭丧着脸,摸了摸脸上的疤,又揉了揉发软的腿肚子,一咬牙:“能…能走!胖爷我…我豁出去了!待在这鬼地方…更吓人!”他挣扎着爬起来,扶着石壁站稳。

李昭然点点头,目光转向陈淮安:“淮安,残图可还有指引?”

陈淮安连忙展开那张焦痕犹在的秘窟残图,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仔细查看。图纸描绘的范围有限,进入“生门”后的区域,只标注了入口附近的几个关键方位,再往前,便是一片空白,只有几道模糊的墨线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残图到此为止了…”陈淮安苦涩地摇摇头,“前方…只能靠我们自己摸索了。务必万分小心,步步为营!”

“无妨。”李昭然眼神锐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走最前,淮安兄居中照明,大富兄殿后。注意脚下和两侧石壁,若有异常,立刻示警!”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文宫青莲光芒流转,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他当先一步,小心翼翼地踏入狭窄的通道深处。陈淮安紧随其后,高举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尽力驱散着前方的黑暗。郑大富咽了口唾沫,握紧了腰间一把防身的短匕,紧张地跟在最后。

通道蜿蜒曲折,时而狭窄逼仄,时而稍显开阔,但始终向下倾斜,仿佛通往地心深处。空气愈发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泥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的淡淡异味。水珠从洞顶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击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弯道。就在三人即将转弯之际——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低语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那声音模糊不清,似男似女,非哭非笑,如同无数细碎的、带着钩子的音节,在意识的边缘摩擦、刮擦!它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神!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

“呃…”郑大富第一个受不了,捂住耳朵,脸色发白,“什…什么声音?好…好难受…”

陈淮安也皱紧眉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夜明珠光芒都似乎摇曳了一下:“像是…有人在耳边絮叨…听不清…但让人心烦意乱!”

李昭然瞳孔微缩!文宫深处,青莲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念的负面精神能量,如同无形的潮水,正从弯道深处弥漫开来,试图侵蚀他们的心神!这绝非物理攻击,而是…精神层面的污染!

“凝神静气!守住心神!”李昭然低喝一声,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股清心镇魂的浩然正气,瞬间驱散了部分萦绕在陈淮安和郑大富心头的烦躁感,“是怨念!此地怨气极重,形成了精神干扰!不要被它影响!”

他运转文宫才气,一股温润平和的清流自青莲散发,护住自身灵台清明。同时,他示意陈淮安和郑大富靠近自己,三人背靠背,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警惕地转过弯道。

弯道之后,景象豁然一变!

眼前是一个比入口石室稍大一些的天然洞窟。洞窟中央,并非石雕丹炉,而是一个直径丈许、深不见底的漆黑水潭!潭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仿佛凝固的沥青,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腐气息。潭边怪石嶙峋,几根断裂的石笋斜插在水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潭周围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浮雕!那些人脸表情各异,或惊恐尖叫,或绝望哀嚎,或怨毒诅咒,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仿佛被活生生封印在石壁之中!而在水潭正对着的洞窟深处,隐约可见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更加幽暗的洞口,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怨念低语,正是从那个洞口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我的老天爷…”郑大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脸石壁和漆黑的水潭,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这…这又是什么鬼地方?这些人脸…太瘆人了!”

陈淮安强忍不适,仔细观察:“这些人脸浮雕…手法古朴,但透着一股邪气!似乎…并非装饰,而是某种…镇压或献祭的仪式?这水潭…黑得诡异,怕是…有古怪!”

就在这时,那萦绕在脑海中的怨念低语,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化作了无数重叠的、充满痛苦与诅咒的声音,直接冲击着他们的意识!

“好痛…好冷…放我出去…”

“玄真老魔…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好恨…好恨啊!!”

“杀…杀了他…杀光他们…报仇…报仇!!”

凄厉、怨毒、绝望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三人的心神!郑大富首当其冲,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在撕扯他的灵魂!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陈淮安也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夜明珠光芒剧烈摇曳,几乎要脱手掉落!他咬紧牙关,拼命默诵儒家静心口诀,试图抵御这可怕的精神冲击。

李昭然文宫青莲光芒大放,才气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精神屏障,护住自身。他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何方怨灵!在此作祟!还不速速退散!”

他的声音蕴含着文宫才气与浩然正气,如同惊雷炸响在洞窟之中!然而,那怨念低语只是微微一滞,随即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反扑回来!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尖锐的、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波,直刺李昭然眉心!

“哼!”李昭然闷哼一声,身形微晃!文宫屏障剧烈震荡!这股怨念之强,远超他的预料!仿佛凝聚了此地无数枉死者的滔天恨意!

“昭然兄!”陈淮安见状大惊。

“我没事!”李昭然稳住心神,眼神愈发锐利,“这些怨念被此地特殊环境禁锢,无法解脱,形成了强大的精神力场!强行驱散恐遭反噬!必须找到源头,或…快速通过!”

他目光扫向水潭对面那个幽暗的洞口。怨念的源头,就在那里!

“走!冲过去!”李昭然当机立断!他一把拉起几乎瘫软的郑大富,对陈淮安喝道:“淮安兄,跟紧我!用才气护住心神,不要听!不要想!”

他深吸一口气,文宫才气全力爆发!青莲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逼退了部分怨念冲击!他一手搀扶着神志不清的郑大富,一手紧握青冥剑,剑锋之上,一点寒芒吞吐不定!他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水潭对面的洞口猛冲而去!

陈淮安也强忍头痛,将夜明珠塞入怀中,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层微弱的才气光晕笼罩自身,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冲到水潭边缘,即将踏上潭边湿滑的石块时——

异变陡生!

那漆黑如墨、平静无波的潭水,猛地沸腾起来!不是冒泡,而是如同烧开的沥青般剧烈翻滚、涌动!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腥臭腐气冲天而起!

哗啦——!

数条漆黑粘稠、如同烂泥凝聚而成的触手,猛地从沸腾的潭水中探出!触手表面布满恶心的脓包和不断开合的吸盘,带着刺骨的阴寒与强烈的腐蚀气息,闪电般卷向三人!目标直指冲在最前的李昭然和被他搀扶的郑大富!

“小心!”陈淮安失声惊呼!

数条漆黑粘稠、布满脓包与吸盘的恐怖触手,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魔爪,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浓烈的腥腐气息,撕裂空气,闪电般卷向李昭然和郑大富!

“滚开!”李昭然眼中寒光爆射!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神志不清的郑大富推向身后的陈淮安!同时腰身一拧,青冥剑化作一道冷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悍然斩向袭来的触手!

噗嗤!噗嗤!

剑光如匹练!两条最粗壮的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溅出大量粘稠腥臭的墨绿色汁液,如同腐败的脓血!汁液溅落在湿滑的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然而,更多的触手已至!一条触手如同巨蟒般缠向李昭然持剑的手腕!另一条则张开布满吸盘的口器,直噬他的头颅!

“昭然兄!”陈淮安接住瘫软的郑大富,惊骇欲绝!

李昭然临危不乱!他手腕一抖,青冥剑挽起一片森寒剑花,剑锋精准地点在缠来的触手吸盘上!同时脚下步伐玄妙,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噬人的口器!

然而,触手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击落空,数条触手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疯狂卷来!更可怕的是,那漆黑的水潭剧烈翻腾,更多的触手正源源不断地破水而出!整个洞窟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蠕动着的黑色巢穴!与此同时,那怨念低语如同魔音灌脑,变得更加尖锐、疯狂,冲击着三人的心神!郑大富已彻底昏迷,陈淮安也头痛欲裂,摇摇欲坠!

眼看李昭然就要被无数触手淹没!文宫深处,那朵青莲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莲心处,李白剑魂的虚影猛地睁开双眼!一股睥睨天下、傲骨铮铮、斩破一切虚妄的磅礴剑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区区污秽邪物,也敢逞凶?!”

李昭然心中怒意滔天!面对这有形之触手与无形之怨念的双重绞杀,他不再保留!文宫才气如同决堤洪流,疯狂涌入青冥剑!剑身嗡鸣,清越的剑吟压过了怨念的低语!他一步踏出,不退反进!身形如孤峰独立,剑锋遥指翻腾的黑水潭!

此刻,他心中激荡的,是李白诗中那斩断尘缘、涤荡妖氛、傲然独立于浊世之上的孤高与决绝!一首契合此情此景、更显超脱与锋锐的诗篇,在他心湖中轰然炸响!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李昭然并未全篇吟诵,而是截取其中最能抒发胸臆、涤荡邪氛的几句,以心念引动诗魂,以剑为笔,以才气为墨,在虚空中挥毫泼墨!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孤高傲世,睥睨邪魔!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胸怀壮阔,气吞山河!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气象万千,涤荡妖氛!

“闲窥石镜清我心!” 明心见性,不染尘埃!

随着他心念引动,文宫深处,李白剑魂长啸一声!一股浩瀚、清越、带着超脱尘世之气的磅礴诗韵,混合着精纯无比的浩然正气与凌厉无匹的剑意,轰然爆发!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光柱自李昭然身上冲天而起!光柱之中,诗韵流转,幻化出巍峨庐山、壮阔江海、万里黄云、九道白波的壮丽虚影!一股清心涤念、斩破虚妄、傲然独立的意境瞬间充斥整个洞窟!

诗成达府!

青色光柱轰然扩散!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四方!

净化!

那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冲击心神的怨念低语,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被驱散、净化!洞窟内那令人烦躁欲狂的魔音戛然而止!陈淮安只觉得一股清流涌入脑海,头痛欲裂的感觉瞬间消失,心神一片清明!昏迷的郑大富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震慑!

翻腾的黑水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猛地一滞!那些疯狂舞动、噬向李昭然的漆黑触手,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充满恐惧的尖啸!触手表面的脓包剧烈收缩,吸盘开合不定,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缓!它们本能地退缩、蜷曲,试图缩回那漆黑的水潭之中!

斩邪!

李昭然眼中精光爆射!趁此良机,他手中青冥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身之上,凝聚了诗魂之力与浩然正气的青色剑芒暴涨三尺!他身形如电,剑光化作一片青色的风暴!

“破!”

一声断喝!青色剑芒如同九天银河倒卷,带着斩断一切污秽、涤荡世间妖氛的决绝意志,狠狠斩向那些退缩的触手!

噗嗤!噗嗤!噗嗤!

剑光所过之处,如同热刀切黄油!数条粗壮的触手瞬间被斩成数截!腥臭的墨绿色汁液如同喷泉般激射!断落的触手在地上疯狂扭动、抽搐,如同离水的蚯蚓,最终化作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粘稠黑泥!

剩余的触手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如同潮水般猛地缩回漆黑的水潭之中!潭水剧烈翻涌了几下,最终归于死寂,再次变得漆黑如墨,平静无波。只是那浓烈的腥腐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

青色光柱缓缓收敛,诗韵虚影消散。洞窟内恢复了死寂,只有水滴落下的“滴答”声,以及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李昭然持剑而立,青冥剑尖斜指地面,剑身青芒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他脸色略显苍白,方才全力爆发诗魂之力与才气,消耗巨大,但眼神却锐利如初,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陈淮安扶着悠悠转醒、一脸茫然的郑大富,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一首诗!竟能净化怨念,震慑邪物,斩断魔爪!这便是诗道通神的力量吗?!

“昭然兄…你…”陈淮安声音干涩,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

李昭然微微摇头,目光投向水潭对面那个幽暗的洞口。怨念的源头虽然被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那洞口中弥漫出的阴冷邪气,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深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的动静彻底惊醒了!

“走!”李昭然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真正的源头…在里面!”

他不再看那死寂的黑水潭,手持青冥剑,率先踏上潭边湿滑的石块,朝着那幽暗的洞口走去。陈淮安和郑大富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惊悸,紧随其后。这一次,他们的步伐更加坚定,眼神中除了警惕,更多了一份源自诗魂力量的底气!

洞窟深处,那令人心悸的邪气,如同蛰伏的巨兽,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眼睛。

洞口狭窄而幽深,如同巨兽的咽喉,吞噬着一切光线。陈淮安手中的夜明珠,此刻光芒显得格外微弱,仅能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和两侧冰冷粗糙的石壁。洞内空气更加阴冷刺骨,那股浓烈的腥腐气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压抑。仿佛踏入了某种巨大生灵的腹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股令人心烦意乱的怨念低语,在洞口处被李昭然的诗魂之力暂时驱散后,此刻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种无处不在的、沉重的悲鸣,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在耳边。不再是尖锐的诅咒,而是如同千万人同时发出的、低沉而绝望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不甘,如同沉入水底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这声音…怎么还在…”郑大富刚被陈淮安掐人中弄醒,脸色依旧惨白,捂着耳朵,声音发颤,“比刚才…更…更瘆人了…像…像好多人…在哭…”

陈淮安也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他低声道:“不是攻击性的怨念了…更像是…此地无数枉死者残留的…集体悲鸣…如同烙印在空间里的记忆碎片…”他努力运转才气护住心神,但那股沉重的哀伤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李昭然走在最前,文宫青莲光芒流转,将那股悲鸣的影响降到最低。他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通道向下延伸,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变化。

起初是零星的、如同泪痕般的暗红色水渍,从石缝中渗出,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接着,石壁上开始出现模糊的、如同被指甲抓挠过的痕迹,杂乱无章,透着一股临死前的疯狂与绝望。再往前,痕迹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不成形的刻痕,依稀可辨是“痛”、“死”、“恨”等字眼,深深嵌入石壁,带着刻骨铭心的怨毒!

“我的老天爷…”郑大富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胖脸扭曲,“这…这得是多大的怨气…才能把石头都抓成这样…”

陈淮安脸色凝重,手指拂过一道深深的抓痕,指尖传来冰冷的刺痛感:“这些痕迹…蕴含着极强的负面精神残留…此地…恐怕是当年玄真子囚禁、折磨‘药引’或‘失败品’的地方…这些痕迹,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挣扎与诅咒…”

越往前走,通道两侧的石壁愈发诡异。不再是简单的抓痕,而是开始出现大片的、如同泼墨般的暗红色污迹!污迹覆盖了整片石壁,层层叠叠,新旧交织,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污迹之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人形轮廓,如同被强行按在石壁上挣扎、溶解后留下的印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人形轮廓的“头部”位置,石壁被生生抠挖出一个个凹陷的孔洞,孔洞边缘残留着暗黑色的物质,仿佛…是干涸的眼窝!

“呕…”郑大富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陈淮安也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如纸,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李昭然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握着青冥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文宫深处,那缕李白剑魂的气息也变得异常凌厉,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斩尽这世间邪祟!这哪里是道观秘窟?分明是人间炼狱!玄真子之罪,罄竹难书!

“玄真子…”李昭然的声音低沉,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滔天的杀意,“不将你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三人强忍着巨大的心理冲击,继续前行。通道的尽头,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一种更加奇异的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深处运转。

终于,他们走出了这条令人窒息的血泪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巨大的、穹顶高耸的天然溶洞大厅!

大厅中央的景象,让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骤缩!

一个巨大无比、高达数丈的青铜丹炉矗立在大厅中央!炉身呈暗红色,布满狰狞的兽面浮雕和扭曲的符文,炉壁上镶嵌着无数颗幽绿色的宝石,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炉盖紧闭,但炉身下方,三个巨大的兽口喷火口中,正缓缓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岩浆状物质!这些物质流入炉底环绕的沟槽中,沟槽内刻满了复杂的符文,暗绿色的“岩浆”在其中缓缓流淌、冷却、凝固,形成一层层令人作呕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暗绿色结痂!整个大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腐肉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刺鼻气味!

更诡异的是,那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这巨大的丹炉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炉中沉睡…或者…酝酿!

“这…这就是…玄真子真正的炼丹炉?!”陈淮安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如此巨大…如此邪异!这炉火…竟是以地脉阴火混合邪法催动?!”

大厅四周的石壁上,不再是血污和抓痕,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壁龛!每个壁龛中,都摆放着一尊巴掌大小、形态各异的陶土人偶!人偶做工粗糙,但面部表情却极其生动——无一例外,都是极度痛苦、扭曲、绝望的哀嚎表情!人偶身上用暗红色的颜料画满了扭曲的符文,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邪气!成千上万的痛苦人偶,如同朝拜般,面朝着中央的巨大丹炉!

“万…万魂龛?!”陈淮安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变,“这是…这是南疆失传的‘聚魂炼魄’邪术!以特制陶俑承载生魂怨念,布成邪阵,为丹炉提供源源不断的怨力燃料!这些陶俑…每一尊…都代表着一个被活生生抽魂炼魄的…人!”

“活…活人炼魂?!”郑大富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再次湿透!

就在这时,大厅深处,靠近丹炉后方的一片阴影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锁链拖曳声!

“谁?!”李昭然厉喝一声,青冥剑瞬间指向声音来源!剑尖寒芒吞吐!

陈淮安和郑大富也紧张地望去。

只见阴影中,一个佝偻、瘦小、衣衫褴褛的身影,被数条粗大的黑色锁链牢牢锁在石壁上!那人影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死去多时。然而,那锁链拖曳的声音,却分明是从他身上传来!

“还…还有人活着?!”陈淮安失声惊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李昭然眼神锐利如刀,文宫感知提升到极致。他感应到,那被锁住的身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并未完全断绝!更关键的是,在那身影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与阴阳鱼玉佩同源的气息!

“难道是…”李昭然心中剧震,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握紧青冥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着那被锁在阴影中的身影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在这死寂的、充满怨念与邪气的大厅中,发出沉闷的回响。巨大的丹炉在身后投下狰狞的阴影,无数痛苦人偶空洞的眼神仿佛都在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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