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声平稳有力,通过二人紧贴着的身体,似乎慢慢在让他的心跳与她同频,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感,让月彦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推开她,维持那点尊严。
“别动,月彦。”千世子的手臂却坚定地环住了他,将他更妥帖地固定在自己怀中。
她的下颌轻轻抵在他冰冷的额角,声音轻柔如微风,“靠着我会省力些,药要趁热喝下去才有效。”
他陷在她的怀抱里,意识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柔软温暖的云包裹着。
千世子一手稳稳地环抱着他,另一只手端起榻边的药碗。深褐色的药汁在素白的瓷碗中微微晃动,热气蒸腾。
她拿起碗中的小勺,舀起半勺药汁,却没有立刻送到他唇边,而是先在自己的唇边碰了碰,试了试温度。
“嗯,刚好。”她很满意,将银勺稳稳地递到月彦毫无血色的唇边。
浓烈到刺鼻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占据了所有感官。月彦意识回笼,本能地蹙紧了眉头,胃部一阵痉挛。
他厌恶这味道,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生命的脆弱和不堪。
他偏过头,紧抿唇,抗拒着。
“乖,张嘴。”千世子的声音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他这样子完全就是小孩子,和她弟耍赖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耐心地举着勺子,稳稳地停在他唇边,等待着。
她另一只环抱着他的手,轻轻拂过他因疼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手臂,最后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度向上蔓延,月彦最终还是启唇,接受了千世子递来的小勺。
温热的药汁带着剧烈的苦涩瞬间涌入口腔,直达天灵盖。
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上,他猛地一呛,几滴深褐色的药汁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角,蜿蜒滑过他苍白得刺目的下颌,淌进他的衣领深处。
“咳咳,唔……”痛苦的呛咳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猛烈,仿佛要将他的肺腑都撕裂咳出。
他的身体在千世子的怀中痛苦地弓起,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别急,别急,慢慢来。”千世子没有丝毫的慌乱,她迅速放下药碗,稳稳地扶着他,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颤抖。
待他稳定下来,她拿起手边的白绢擦去他唇边和下颚的药渍与冷汗。
待他剧烈的呛咳稍稍平复,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时,她再次拿起了药碗。
这一次,她只舀了浅浅的小半勺,比刚才更少。
“我们慢一点,一点点喝。”她的声音贴着他的鬓角响起,带着抚慰的暖意。
“我知道很苦,喝完这个,我给您吃一小块蜜渍梅干,好不好?我特意问过医师,可以吃的。”
她将那小半勺药汁再次送到他唇边。
月彦闭着眼,浓密的睫毛被冷汗濡湿,黏连在一起。身体内部翻搅的痛楚和口腔里那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依旧清晰。
然而,环抱着他的温暖触感和温言软语,让他耗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再次微启双唇,接受了那一点点的药汁。
苦涩依旧,但这一次,他死死咬紧牙关,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将那一点点液体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喉结在苍白脆弱的颈项间滚动了一下,如同咽下一块烧红的炭。
“好,很好。”千世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苍天啊,终于喝进去了。
这是产屋敷月彦这两个多月以来喝药最费劲的一次,相比现在,她还是更喜欢他精神头不错,和她一边斗嘴一边把药一口干的时候。
人类,确实是脆弱的生物。
这样想着,她手上动作没停。她用银勺的尖端,挑起一小块深红油亮的蜜渍梅干送到他唇边。“来,张嘴,含一会儿,压压苦味。”
这一次,月彦顺从地再次张开了嘴。酸中带甜的梅子气息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药苦。
那强烈的酸甜滋味刺激着他麻木的味蕾,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他贪婪地含住那块小小的梅干,用舌尖轻轻抵着,感受着那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缓慢地渗开。
千世子耐心地等待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因那酸甜的滋味而极其轻微地舒展开了一些。
她再次拿起药勺,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小半勺药送去他口中,在他艰难咽下后,立刻送上一小块梅干。
看着月彦喝药喝得眼尾泛红,生理性泪水顺着眼尾淌下时,千世子觉得自己现在特像到处抓人类做实验的邪恶巫女。
她桀桀怪笑着,强迫俊美憔悴的人类青年喝下各种神奇小药水,然后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记录他发生的变化……
桥豆麻袋,她在想什么!
思绪回神,她打了个哆嗦,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脑后。
药碗终于见了底,千世子长吁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种完成重大任务后的松快,“好了,喝完了。”
她放下药碗,拿起绢帕,垂下头,动作轻柔地再次为他擦拭沁出的汗水。
喝完一碗药,月彦几乎虚脱,身体软软地陷在千世子温软的怀抱里。
他累得说不出话,只剩下沉重的喘息,额发被冷汗彻底浸透,贴在苍白的额角,任由千世子帮他擦拭。
他半合着眼,长长的睫毛有气无力地垂着,如同被雨水淋湿的蝶翼。
“很累了,是不是?”千世子注意到他的疲态,低声问,“您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吧。”
她扶着月彦,让他慢慢躺回到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端起放着空碗的托盘,想起身离开。
至于那俩公卿?秋和荻回来说那俩公卿已经离开了。
虽然她说要亲自招待他们,但对方很识趣,在偏厅待都没待就走了。
哈,有什么不爽的,去和她老爹说去吧。
她起身要走,床榻上原本闭着眼的人此时睁开双眼,梅红色的双眸盯着她,“你,咳,你要去哪儿?”
“我去将空碗送回去。”她答。
“伺候的人呢,你不需要亲自做这种事。”月彦依旧苍白着一张脸,皱起眉。
“用不着她们,大人,我就是腿麻了,想出去活动一下。”千世子笑容坦荡,眼中满是真诚。
“……”月彦噎住,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在她离开房间的前一秒,床榻上月彦闷声闷气地叫住她:“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