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子看着他,瞪大眼,说不出话。她没时间想悠斗为何会一见面就叫她姐姐,她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悠斗空洞的双眼“看着”千世子,他笑得很开心,“我,咳咳,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来看我的。”
当年,他得知姐姐离开产屋敷家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他大哭了一场,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但今日他收到了自称是姐姐亲妹的人的拜帖,因此哪怕他的身体再不适,他也要见见这位来客。
虽然他已经失去视力四五年,但凭借着脑海中记住的姐姐声音,和她身上他已经很久没闻到过,却非常熟悉的香气,他无比确定,这个女子,就是姐姐。
他不想问姐姐当年的事,姐姐能来看他就好。
他咳嗽着挥手,室内的侍从们沉默着从房间退出,只留下千世子与悠斗二人。
千世子跪坐在他身边,握住了他枯瘦如柴的手,轻声回应:“是我,悠斗,我回来看你了。”
悠斗的眼尾滚下两行泪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她的手,力气却依旧很微弱。
“姐姐,对不起……”他说话断断续续,气息奄奄,“没能,更体面地和你见面。”
千世子摇头,鼻尖有些酸涩,“不,不用说对不起。”
“姐姐,我,我成婚了,她是个和姐姐一样好的女子,”悠斗继续说着,“我,我们还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房间角落。
千世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童。
他身形有些瘦弱,面色苍白,腰间挂着一个绣着紫藤花图案的香囊。
他眼尾红红的,还有些肿,紧抿着嘴角,睁着一双与悠斗极为相似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
“他叫凪彦,”悠斗看着他道,“今年九岁,是我的长子,咳咳,应该也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然后,悠斗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握着她手的力道猛地变大,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姐姐,求求你,咳,救救我的孩子。”
“他还那么小,不能,不能也……”悠斗连话都说不完整,总是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在听了悠斗的叙述后,她才知道整件事的缘由。
原来在她离开平安京后,悠斗是家主的唯一继承人,老家主将全部心力都花在了悠斗身上,将他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然而,在他十岁时,一切都变了,他的身体因为不明原因慢慢变得虚弱。
就这样过了六七年,这期间产屋敷家一直在四处求医问药,却一直不见成效。
在悠斗十六岁时,家族为他定了一门婚事。婚后,夫妻俩育有一子,凪彦。
悠斗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慢慢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他的脸上开始出现淡紫色的瘢痕,时刻在向下吞噬着他,他的双眼就是在四五年前彻底失去了视力。
他本来以为有了孩子后好歹还有个保障,但却不曾想,他的孩子竟然和他一样虚弱。
他的兄长从很小的时候就卧病在床,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如同他兄长那样痛苦。
看着那孩子,千世子最终答应下来,会帮他想办法。
悠斗的状况不太好,他需要休息。千世子也打算没在这里久待,她有了别的打算,准备去一趟平安京的藤原家。
离开了产屋敷宅邸,千世子上了牛车,往藤原家而去。
这里所说的藤原家,是藤原四家中最兴旺的一支:藤原北家。
牛车行进了一段时间,停在了藤原家门前。门口有侍从要出门去,一见她递来的拜帖,赶紧回去禀报,同时将她迎进了府中。
不多时,侍从过来请她过去,说家主正在等她。
“千世,你父亲给我飞鸟传信,说你要来平安京,让我好生招待你。”家主笑道。
“谁知我还没去请你,你便自己来了。”
“劳烦家主大人了,”千世子回礼,感谢道。
她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想起了父亲后来告诉她的一段藤原鬼族的往事。
其实,千世子所在的藤原家和藤原北家所属的藤原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藤原北家是彻底的人类,并不是鬼族。
快两百年前,藤原鬼族那时还不姓藤原,族中的一位先辈初到人类社会,遇到了藤原家次子。
那次子是个贵族公子哥,刚出社会历练,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先辈。
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解决了一只恶鬼后,对彼此的实力都很欣赏,成为了朋友。
先辈出世时,他的父母以竹取山的名字给他取名为竹取。
后来他遇到藤原家次子,他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次子说,你没有姓氏吗,咱俩这么好,和亲哥俩一样,你不如用“藤原”作为你的姓氏吧。
先辈一听,觉得藤原也挺好听,于是从此往后,先辈以藤原为姓氏,跟着次子来到了人类社会。
不久,他遇到了一位同为鬼族的女子,并与之结婚,生育子嗣。
藤原鬼族慢慢壮大,在此地定居下来。
先辈还帮助藤原家在朝堂上慢慢掌权,进入了权力中心。
后来,人类的寿命对比鬼族来说太过短暂,在次子去世后,先辈回到了竹取山。
他的孩子则继续留在平安京生活,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来。
是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秘密,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同样的,藤原北家也有秘密。
藤原北家虽然是人类,但也并非全然普通,据说他们家世代都是咒术师。
那次子也是因为当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咒术师,被放出去历练,后来才遇到了先辈。
至于咒术师是什么?
咒术师,一种铲除咒灵的职业,与她所知道的阴阳师有些不同。
咒术师将负面情绪转化为自己的咒力,用以发动所谓术式,或者也可以叫法术?
咒灵,好像是由人类负面情绪不断聚集形成的,如果不及时铲除,会对周围的生灵造成伤害。
她不太了解咒术师,但大致应该是这样的。不知者无罪,毕竟没人要求一个厨子要知道并且掌握木工的所有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