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去看看药,很快就回来。”千世子会轻声安抚他,试图让他松开她。
但他会抓得更紧,任性且蛮横:“你不准去,叫别人。”
“夜深了,女房们都歇下了。”
“……那也不准去。”他固执地重复,将她的衣角攥得更紧,仿佛他一松手,衣角的主人就要离开。
千世子有些无语,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会耍无赖呢。
虽然心里吐槽,但往往是她妥协,重新躺下,将他搂回怀里,轻声哼唱,直到他再次沉沉睡去。
他甚至开始嫉妒那些能吸引千世子目光的死物,比如一本她正在读的书。
一次,千世子趁他睡着,在灯下翻阅一本古籍,看得有些入神。
月彦醒来,看到的就是她侧对着他,侧脸被灯火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指尖轻轻抚过书页,神色专注。
那神情是赏心悦目的,却瞬间点燃了月彦心中的火。
她看得那么入神,在想什么?那本书就那么好看?比看着他还重要?
他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千世子听见声响,立刻放下书凑过来,“怎么了?又疼了吗?”
月彦闭着眼应了一声,眉头紧锁,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她立刻准备起身去拿药,却被月彦制止。
“别走。”他却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就在这里。”
“可是您很疼。”
“你陪着,就好。”月彦固执地说,将千世子的手腕拉过来,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苦。
她只能留下,一只手放在他额头上,另一只手继续轻拍着他。
她的目光偶尔会担忧地瞟向那本被冷落的书,但很快又回到他身上。
月彦在心底冷笑。
看,一本书而已,怎么配和他争夺她的注意力?
他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只剩下这间卧房和眼前的这个人。
而相应地,他对这个人的占有欲,也膨胀到了一个近乎病态的程度。
他就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受伤野兽,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对唯一靠近他,给予他温暖的救助者,亮出了充满独占意味的尖牙和利爪。
他既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温暖,又恐惧这温暖会消失或转向他处。
于是他便想方设法地要将她彻底禁锢在自己身边,只为他一人所有。
平安京的传闻纷纷扰扰,但关于产屋敷月彦的议论渐渐少了。
外界开始传闻,藤原家的千世子姬君,不仅容貌绝世,更是贤淑贞静,对那位病重乖戾的丈夫不离不弃,悉心照料,真是难得的美德。
这些赞誉偶尔会飘进月彦的耳朵里,若是以前,他只会嗤之以鼻,认为这些都很虚伪。
但现在他听着那些对千世子的赞美,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混杂着得意和浓烈占有欲的情绪。
看,她是他的。
她的好,只有他知道,也只有他才能享有。
外人看到的不过是浮光掠影,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在他身边是什么样子。
她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某种更深的不安也在悄然滋长。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医师的摇头,接连更换的药方,都在提醒他,他可能不知何时就会丧命。
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就会引发他内心深处最剧烈的恐慌和暴怒。
如果他死了,千世子会怎样?她会穿着丧服,只需要为他服丧一年。
然后呢?藤原家会让她改嫁吧。
她会对另一个男人露出温柔的表情,会拥抱他,会为他哼唱那该死的童谣。
不!绝不!
一想到那个画面,强烈的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苍白的手指死死抠进被褥,梅红色的眼瞳里翻滚着骇人的风暴。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
只有活着,他才能永远拥有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要像太阳一样永恒,而千世子,必须永远只能待在他身边,只能照亮他一个人。
这份强烈,扭曲的执念,与他求生的欲望交织在一起,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等待着何时爆发。
对于他最近的奇怪表现,千世子只有最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
病人嘛,粘人些倒也没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月彦发现了他的新“武器”。
他的头发,那如海藻般卷曲浓密的乌黑长发。
病痛的折磨让他时常汗湿发根,黏腻不适,千世子会定期帮他清洗头发。
起初他很抗拒,但从他开始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千世子身上,他发现了她对他头发的偏爱。
她为他清洗长发,然后再用柔软吸水的布帛仔细吸干多余的水分,方便晾干。
等待晾干时,稍远的地方放着火盆,她拿着梳子非常仔细地梳理他的长发。
她的指尖轻柔地穿过发丝,按摩着他的头皮,试图缓解他因久卧和病痛带来的紧绷感。
她似乎很喜欢他的长发穿过她指缝的感觉,月彦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开始利用。
千世子的注意力有时被窗外飞过的鸟雀,或是远处隐约传来的声响吸引。
而在此时,月彦就会微微偏过头,让那如瀑的黑发滑落枕畔,甚至故意让几缕发丝纠缠在一起,显得凌乱脆弱。
“头发,扯得疼。”他用极其虚弱,带着一丝委屈的鼻音抱怨,梅红的眼眸湿漉漉地望向她,展现出一种破碎感。
他很狡猾,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姿态最能引发她的怜惜。
这招对于千世子几乎百试百灵。
千世子:美色误人!
千世子会立刻收回所有飘远的心思,回到他身边,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是我疏忽了,还疼吗?”
月彦摇头,心安理得地任由千世子摆弄他的头发。
而在千世子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嘴角极快地向上弯一下。
看,如此简单,就能让她的目光再次完全落在他身上。
他唾弃自己需要用美色来博取千世子的关注,但他控制不住,他会抓住任何能捆绑住她的机会。
况且,这种以色侍人的脆弱姿态,除了他,没人能应用得如此娴熟,也没人比他更配用。
毕竟,他的容貌确实是他最明显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