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音接替彩花的工作后,因着更年轻的脸庞和新鲜感,她为旅店带来了比彩花在世时更为可观的收益。
看在给他赚了很多钱的份上,店主对她倒也还算客气,未曾亏待过她。
千世子与卖药郎一直在彩音身边,看着她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和彩花越来越像了,不是指她的容貌,而是她“工作”时的样子。
在接待客人时,她脸上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顺带着讨好,妩媚。
她的言语和动作都经过精心计划,将那些客人忽悠得找不着北,然后给她花更多的钱。
然而,一旦当她独处时,她脸上便不会再有笑容。
她常常看着彩花留下的旧物发呆,眼神空洞,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娃娃。
又过了约莫半年,那个曾经害死彩花的客人,再次路过这座镇子歇脚。
当得知彩音已经开始接客时,他显得非常兴奋,毫不犹豫地抛出了双倍的价钱,指名要彩音当晚作陪。
彩音没有表现出反感的神色,平静地应下了。
时间定在晚上,晌午后,她独自跪坐在梳妆镜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地在脸上涂涂抹抹。
当她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时,一旁看着的千世子忍不住小声惊叹,“真的好像彩花啊。”
镜中的彩音,通过她巧妙的妆容修饰,眉眼神态竟与死去的彩花有了九分相似。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的笑容。
随后,她打开妆奁,从最底层摸出了一支发簪。
那发簪款式简单,但尾端却被磨得异常尖锐,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光。
千世子知道这根簪子,她曾和卖药郎看见过彩音独自一人时偷偷打磨它。
她将簪子拿在手里来回欣赏了一遍,用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尖端,随后反手握住簪子头部,对着虚空比划了几个刺入的动作。
“她是要用这支簪子,杀死那个客人吗?”千世子屏住呼吸,喃喃自语。
卖药郎不语,蓝色眼眸看着彩音的一切举动,好像她最终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彩音将簪子藏在身上,不多时,店主的妻子惊慌失措地赶来了。
她刚得知那个害死女儿的客人又来了,并且点了彩音。
她抓住彩音的手,嘴唇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因恐惧和愧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彩音用力回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朝她露出了一个满是安抚意味的笑容。
店主妻子看着这个笑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感觉彩音要去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阻止。
最终,她只能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哀求,“彩音,我的孩子,你,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彩音依旧笑着,郑重地点头保证,“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夜晚,黑暗彻底笼罩了旅店,千世子与卖药郎站在后院那氤氲着雾气的温泉旁。
彩音先是陪着那客人在屋内饮酒,客人显然喝得不少,醉意醺醺地搂着彩音,嚷嚷着要去泡温泉。
彩音换上寝衣,顺从地搀扶着他,一步步走向后院温泉。
二人下了温泉,灼热的水汽蒸腾而上,让本就醉酒的客人更加头晕目眩。
他瘫软地靠在温泉边缘的石头上,眯着眼,发出满足的喟叹。
彩音脸上挂着柔媚的笑容,慢慢靠近他。
在迷蒙的雾气中,千世子和卖药郎看到,彩音垂在身侧的手中,闪过一道金属特有的冰冷光芒。
她如同水蛇般滑入客人怀中,仰起脸,笑容越发甜美,脸上甚至染上了一种因为极度兴奋而产生的潮红。
千世子能感觉到,那是一种终于迎来复仇时刻的亢奋。
就在客人意乱情迷,伸手想要搂住她肩膀的瞬间,彩音出手了。
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发簪,带着她积攒了许久的恨意与力量,猛地从水中弹射出来,刺向客人心口。
“噗嗤!”锋利的簪尖轻易地刺破了皮肤与肌肉,深深扎入身体两寸有余。
剧烈的疼痛让客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一把狠狠推开彩音,彩音握簪的手被迫松开,但那支发簪依旧颤巍巍地扎在他的心口附近。
暗红色的血液迅速从中涌出,染红了他周围一片池水。
“贱人!你竟敢——” 客人因剧痛和暴怒而面目扭曲,此刻求生和报复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踉跄着从水中站起,不顾一切地扑向彩音,一双大手如同铁钳,死死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千世子在一旁紧紧盯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闭眼。
黑眸中倒映着这血腥的一幕,似乎要将这因果报应看得分明。
客人面目狰狞,一边用力掐着彩音的脖子,一边污言秽语地辱骂。
“该死的贱货,为什么不能像你姐姐一样乖乖听话!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彩音被掐得呼吸困难,脸色由白转红,但她的嘴角却艰难地扯起一个带着嘲讽与满足的笑容。
她脸上画着与彩花极其相似的妆容,客人的视线因为剧痛和失血过多而逐渐模糊。
因此当他看到这张酷似彩花的脸上露出如此笑容时,恍惚间,他竟以为当年被他掐死的彩花,从地狱爬回来向他索命了。
这幻觉让他心神俱裂,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慌与暴戾。
“去死!去死!”他更加用力地收紧手指,将彩音的头按进温热的池水中,这个动作让彩音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咕噜噜……”水泡翻滚,彩音挣扎了几下,力度越来越弱,最终,彻底不动了。
客人喘着粗气,癫狂地笑了两声,又骂了几句污言秽语,这才松开了手。
彩音面朝上从池中浮出水面,她的面部和全身被湿透散乱的黑发紧紧包裹,已经看不清她原本的容貌。
客人发泄完怒火,剧痛和失血让他感到阵阵晕眩。
他踉跄着想要爬上岸去求救,就在他几乎快要成功,一只手已经扒住池边时,他的脚下却猛地一滑。
“砰!”他正面朝下,重重地摔在池边的石头上。
身体砸落的冲击力,使得那支原本扎在他心口的发簪,被猛地向内更深地钉了进去。
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嗬嗬声,随即彻底没了动静。
血液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血腥气与温泉氤氲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浓重怪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