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最多安慰过弟弟缘一,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子。
尤其,这位女子还是他敬重的老师。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反而让千世子觉得更加委屈和难堪。
她抽噎着,抬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她越想让眼泪止住,眼泪却流得越凶。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远方的家,想念父母的怀抱。
她想扑进父母怀里狠狠大哭一场,将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和压力都通过哭泣宣泄出来。
岩胜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耳边是她压抑的哭泣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僵硬地抬起手臂,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放在了女子的后背上,然后微微用力,将她重新按向自己的怀里。
此刻的千世子正需要一个可以让她短暂躲藏的地方,而岩胜宽厚温暖的怀抱,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最佳选择。
她没有抗拒,顺从着他的动作,将脸埋进了他胸前的衣物里。
岩胜的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用自己宽大的羽织衣袖将娇小的她完全遮盖起来。
他怀里不断传来女子细微沉闷,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像受伤小兽的呜咽。
岩胜不擅长安慰人,但却是一个极好的陪伴者和倾听者。
他就这样沉默,一动不动地跪坐着,像一座高大巍峨的山,怀里是现在需要他保护的小兽。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声音微弱下去,最终慢慢归于寂静。
千世子的负面情绪终于宣泄完毕,心情平静下来。她动了动,从岩胜的怀里抬起头来。
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眼尾还残留着些红晕。那是她刚才用手背擦拭眼泪,皮肤摩擦留下的痕迹。
这让她看起来不再完美,却多了些真实。
在岩胜从幼年到后来再遇时对千世子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鲜活过。
她会哭,会笑,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真正触碰到她。
千世子的视线下落,落在岩胜胸前那片被她泪水浸湿的深色痕迹上,内心再次涌上一阵内疚。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与岩胜对上了视线。
岩胜依旧是那副沉稳,可靠兄长般的样子,只是当他接触到她看过来的目光的瞬间,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瞳孔微微颤抖了几下。
“抱歉,岩胜,”她垂下眼帘,声音因为刚哭过有些哑,“把你牵扯进来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随便找个愿意和她做交易的家伙让她吸上两口。
但万没想到事情最后脱了轨,阴差阳错把自己的学生岩胜当成食物给吃了。
岩胜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师脸上浮现出混合着懊恼,担忧的复杂神情,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能帮助到老师,是岩胜的荣幸。”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千世子的嘴角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未被清理的血痕。于是他提醒道:“老师,您的嘴角还有血迹。”
“啊?”千世子闻言,抬手用指尖抹了一下嘴角,放到眼前借着月光一看,指腹上果然沾染着些许些许血迹。
那是她刚才吸食岩胜血液时,从他伤口处渗出的血迹,不知何时被她不小心蹭到了脸上。
千世子瞬间再次窘迫,低声道:“抱歉,失礼了。”
她摸了摸身上想找手帕,却发现之前带的帕子不知何时遗落了。
岩胜看着她的动作,伸手探入自己怀中,取出了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
他双手将手帕递了过去,声音平稳:“老师,若不介意,请先用岩胜的吧。”
“多谢。”千世子接过那方还带着他体温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和脸颊。
擦了一会儿,她看不到自己是否完全擦干净了,于是抬起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确定地问岩胜:“岩胜,我脸上擦干净了吗?”
岩顺顺着她纤细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清冷的月光穿过林木的缝隙,正柔和地洒在她的脸颊上。
月光将那本就白皙的皮肤映照得好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或许是因为刚才擦拭时有些用力,她脸颊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那碍眼的血迹确实已经被清洗干净。
他点了点头:“干净了。”
千世子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手中已经沾染了血污的手帕,带着歉意说道:
“抱歉,岩胜,把你的帕子弄脏了。等回到鬼杀队,我清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岩胜看着老师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黑眸,再次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千世子将手帕仔细收好,不自觉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喝撑了。
随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还维持着跨坐在岩胜腿上的姿势,这实在太过失礼了。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岩胜身上起来,退开两步,在他对面规规矩矩地跪坐好。
“岩胜,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看向岩胜,有些担忧。
被她吸食了那么多血,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吸干了,岩胜怎么看着像没事人似的?
岩胜没有多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然后他开始沉默地开始整理自己散乱的衣领,动作一丝不苟。
他的指尖抚平衣物的每一处褶皱,将领口重新拢好,恢复成被千世子吸血之前的样子。
千世子看着他整理衣物,一直在等待着他开口,询问她为何会变成那副模样,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同时她在心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思考着该如何给岩胜解释这一切。
然而,岩胜自始至终都没有问。
直到两人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与落叶,踏上返回鬼杀队的林间小路时,他都没有提出任何一个关于她的问题。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前行。
岩胜本就身高腿长,即使是正常速度行走也因为他步子大而走得快,千世子需要稍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千世子:死腿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