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手”工作室内,陆修正用一块旧绒布擦昨晚修好的青铜镇纸,指尖拂过冰凉的兽纹。门口快递员把个深蓝丝绒盒子“咔哒”放柜台上,转身就走,没留名。
盒子沉甸甸。掀开盖,黑色天鹅绒托着一只怀表。金壳子雕满缠枝蔷薇,沉甸甸压手。陆修捏起它,指尖习惯性地搭上冰冷的金属壳。
嗡——
万物蓝图系统瞬间激活。
视网膜里炸开一片混乱的粒子流。表壳、齿轮、发条……所有结构被拆解成亿万光点。大部分是暗沉的灰,代表岁月磨损。可就在心脏部位,几点猩红的光针一样刺眼,扎在一个芝麻粒大的铜壳装置上。更深处,另一片极细密的蓝色光点交织成网,无声地搏动着——窃听和追踪的集成芯片。系统反馈冰冷而尖锐:【结构异常】【能量威胁】。
陆修眼皮跳了一下。后槽牙下意识咬紧,太阳穴突突地胀。他放下怀表,转身去货架拿工具盒,动作自然得像只是缺把镊子。弯腰时,视线飞快扫过墙角——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鼠洞,黑乎乎的。
他坐回工作椅,戴上细棉白手套。捏起怀表,指尖悬停在表壳背面。一点幽蓝的光在他指腹下无声亮起,细微得如同静电火花。指尖虚按,没接触金属。
蓝图系统全力运转。精神高度集中,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视野里,那猩红的微型炸弹被急速放大、分解。复杂的铜壳内部,几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引线,一小团暗红色不稳定液体,还有米粒大的能量核心,都闪着致命的光。陆修屏住呼吸,意念驱动无形的粒子流,如同最精密的镊子,探入那狭小空间。
蓝图系统,启动修改。
陆修屏住呼吸,意念驱动无形的粒子流,不再是剥离,而是改写。
目标:那致命的引爆装置本身。幽蓝的光芒在他指尖下变得深邃,精神力的消耗陡然加剧。衬衫后背瞬间洇湿一片,额头的汗珠滚落。他能“看”到,粒子流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和最奇妙的熔炉,直接作用于那引爆装置的粒子结构本身。
修改目标:引爆装置→无害金属块。
引线,无声瓦解,粒子结构被重组为最普通的铜质连接线。那团暗红色的不稳定液体,瞬间凝固、结晶,化作一块不起眼的暗色金属杂质。米粒大的能量核心,结构被彻底重塑,内部的暴烈能量被导流、中和,变成一块惰性的、类似电池外壳的金属块。整个过程在微观层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宏观世界,怀表外壳纹丝未动,没有任何物理位移。
还剩那张蓝色光网——追踪窃听芯片组。陆修指尖蓝光再闪,这次更柔和。无形的力量渗入芯片内部最敏感的发射单元。几个关键的节点被微妙地“修复”——钝化、削弱。蓝色光网瞬间黯淡大半,搏动微弱得像垂死的心跳。
他收回手,摘下湿透的棉手套扔在一边。拿起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金壳怀表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擦完,把它端正地放进柜台中央的玻璃展示格里。阳光照在金壳上,刺得人眼花。
“东西修好了?”陆修对着空荡荡的柜台,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那半残的芯片捕捉到,“老物件,就是费神。”
*
几十公里外。市中心摩天大楼顶层,落地窗将半个城市踩在脚下。苏明月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暗红色丝绒旗袍开衩极高,露出长长裹着黑色丝袜的腿,叠在另一条腿上。一只穿着尖细红底高跟鞋的脚悬空,鞋尖轻轻点着空气
。她面前悬浮着三块光屏,冷光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眼角细纹在强光下若隐若现。
第一块显示着神之手工作室的实时画面:陆修坐在工作台后,低头在修另一个小玩意儿,侧脸平静。那只金壳怀表静静躺在玻璃柜里,反着光。
第二块光屏是复杂的频谱图和信号波形。代表窃听和追踪的绿线断断续续,微弱地起伏,覆盖范围缩水到不足十米。关键音频节点标记着“低效干扰”。
第三块光屏,显示着微型炸弹内部传感数据:【能量核心状态:稳定】【引爆装置:无】【物理结构:完整】。
苏明月端起手边的骨瓷杯,抿了一口红茶。红唇印在杯沿,像一滴凝固的血。她看着光屏里陆修那副专注的侧影,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不是笑,是刀刃出鞘前那一线冷光。
监控画面里,陆修正好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神扫过那只金壳怀表,又移开,看不出任何异样。
苏明月微微后仰,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暗红色的旗袍在真皮上摩擦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看着光屏里那个看似毫无察觉的年轻人,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收藏品。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暗红的丝绸表面泛起一层冰冷、如同金属般的釉光。
“进来。”她对着空气轻吐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沉重的双开门无声滑开。一个身形健硕、穿着剪裁合体黑西装的保镖快步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他在距离沙发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欠身,头颅垂得很低,视线死死钉在脚下繁复的波斯地毯花纹上,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珍宝。
在他紧绷的后颈上,能看到细微的汗珠。从他站立的角度,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瞥见那旗袍开叉深处令人血脉贲张的风景。但他像一尊石雕,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
苏明月没有看他,目光停留在光屏上那行【引爆装置:无】。她慢悠悠地将瓷杯放回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让老林准备下一份‘礼物’。”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像在谈论天气,“要更‘特别’的。”
“是,夫人。”保镖的声音有些发紧,立刻应道,头垂得更低了些。
他甚至不敢问“特别”指的是什么,维持着鞠躬的姿态,等了两三秒,没有听到新的指令,才像得到赦免般,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倒退着,一直退到门口,才转身迅速离开。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窗外的阳光更盛了些,落在她暗红的旗袍上,丝绸泛起一层冰冷的金属光泽。她看着光屏上那个毫无察觉的年轻人,指尖在光屏边缘轻轻一点,画面放大,聚焦在陆修那略显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她眼底深处,是猎人看着踩进陷阱的猎物,那份笃定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只是这份玩味很快被更深的计算取代。
“神之手……”她低声呢喃,指尖划过光屏,调出另一个加密档案,标题赫然是陆修的详细资料,“你还能‘修’多少惊喜给我?”
*
工作室里,陆修又拿起一块缺角的青玉印。指尖蓝光微闪,玉屑无声凝聚,缺口平复如初。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滴在工作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放下玉印,没看那只金壳怀表,视线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墙角那个老鼠洞。
洞口黑黢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