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门外传来轮胎碾过碎石路的细微声响,一辆哑光黑的宾利慕尚精准地停在了工作室门口。
车门打开,先是一双猩红色细高跟踏地,接着是修长匀称的小腿,苏明月弯腰从车内走出,墨绿色旗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
她站在门口打量了片刻,才缓步走进来:“陆师傅,这几天没事吧。”
陆修抬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苏总大驾光临,有什么需要修的?”
苏明月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苏明月也不绕弯子了,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支票,轻轻放在工作台上:“这次的事情,给陆师傅添麻烦了。”
陆修瞥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两百万。他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擦拭零件:“苏总太客气了。修东西收费,不修东西不收钱,这是规矩。”
“哦?”苏明月挑眉,指尖在支票上轻轻一点,“陆师傅这是不给我面子了?”
陆修放下手中的零件,终于正眼看向苏明月:“那倒不是。只是不明白苏总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苏明月向前走了两步,香水味淡淡地飘过来,“因为我,害陆师傅被请去‘喝茶’,这点小意思,算是我赔个不是。”
陆修面色不变:“苏总客气了,喝个茶而已,没事。”
苏明月微微一笑,“那些人啊,打着国家的旗号,实际上也就是一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官僚。陆师傅给他们做事,怕是既受约束又没什么油水吧?”
陆修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就是个修东西的,谁的东西符合规矩,我就修谁的。”
苏明月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陆师傅这话说得太谦虚了。你的能力,我可是亲眼所见。”
她顿了顿,观察着陆修的反应,但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只好继续道:“跟我合作,不会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你。钱,自然也不会少。”她用手指轻轻推了推桌上的支票,“这是定金。只要你愿意,后续的报酬会比这多得多。”
陆修终于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那张支票看了看,忽然问道:“苏总对那引擎似乎特别关心?”
苏明月眼神微动,随即恢复自然:“毕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关心也是正常的。不过听说它现在被官方扣下了,真是可惜。”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不知道陆师傅修理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陆修将支票放回桌上,轻轻推回苏明月面前:“引擎很复杂,我也就是按部就班地修。至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一个修理工,看不出来。”
苏明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陆师傅这是铁了心要跟着官方走了?”
“我不跟着谁走。”陆修平静地说,“我还是那句话,谁的东西符合规矩,我就修谁的。苏总若有什么需要修的,只要符合规矩,我一样接。”
苏明月盯着陆修看了许久,忽然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真实的欣赏:“有意思。几天不见,陆师傅倒是变得越发沉稳了。”她不再坚持,将支票收回包里,“既然陆师傅有原则,我也不强求。不过这个承诺一直有效,随时欢迎陆师傅改变主意。”
她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我听说柳薇那边给你开的条件可不怎么样。若是哪天觉得受委屈了,我这儿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陆修只是点点头,没有接话。
苏明月走到门口,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迈步走向她的宾利车。
车门关上,引擎启动,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老街。
陆修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这才慢慢呼出一口气。他抬手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细汗,苏明月的气场比起几个月前更加具有压迫感,若非他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恐怕很难在她面前保持镇定。
“看来她是真的对那个引擎很在意。”陆修喃喃自语,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个零件无意识地摩挲着。
刚才的对话中,苏明月至少三次试图打探引擎的情况,以及他和柳薇合作的具体内容。虽然表面上说是来道歉和送礼,实则试探的成分居多。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陆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柳薇。
“刚才苏明月去找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陆修挑眉:“你的眼线倒是布得挺快。”
“只是必要的安全监控。”柳薇并不否认,“她说了什么?”
“送礼,道歉,试探,挑拨。”陆修言简意赅地总结,“主要想知道引擎的情况和我的态度。”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就是个修东西的,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回答得不错。她什么反应?”
“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多问。”陆修顿了顿,“不过她应该不会就这么放弃。”
“自然不会。”柳薇的语气严肃起来,“‘昆仑’引擎关系到国家安全,苏明月通过非法手段获取,必定有所图谋。你继续与她周旋,但务必小心,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通话结束后,陆修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被苏明月留下的名片上。纯黑的底色,烫银的“苏”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回想起刚才苏明月说的话,关于官方约束多、回报少的暗示,不禁摇了摇头。与柳薇合作确实不像与苏明月那样能够获得巨额金钱回报,但至少不必担心某天突然“消失”在某个地下车库或者茶室里。
更何况,经过这一系列事件,陆修越发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并非只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能够修复那些被认为无法修复的东西,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责任。
傍晚时分,沈清秋端着一盆刚修剪好的栀子花来到工作室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今天下午,是不是有客人来过?”
陆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花店门口有车辙印,看上去是豪车。”沈清秋小声解释,将花盆放在窗台上,“是那位苏总吗?”
陆修点点头,没有隐瞒:“她来道歉,还想让我为她工作。”
沈清秋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那你...”
“我拒绝了。”陆修简短地说,接过她手中的花盆,“谢谢,这花很香。”
沈清秋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你喜欢就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宇说想请你周末来家里吃饭,他考了全班第五,说要庆祝一下。”
陆修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好,我一定去。”
沈清秋离开后,工作室重新恢复了安静。陆修站在窗前,看着夕阳西下,老街渐渐被暮色笼罩。
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毛票砸脸就感到绝望的修车工了。现在的他,面对着百万支票能够面不改色地拒绝,与苏明月那样的女人周旋也能保持镇定,甚至开始在这条老街上有了某种归属感。
这种变化悄无声息,却又实实在在。
夜色渐深,陆修准备关门时,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与之前监视他的那辆不同,这辆车更加低调,但车窗玻璃在路灯下反射出过于深沉的光泽,显然是特殊材质。
陆修不动声色地拉下卷帘门,心里明白,无论是苏明月还是柳薇,都不会轻易让他脱离视线。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锁好门后,陆修最后看了眼窗外,那辆黑色轿车仍然静静地停在原地,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什么。
他摇摇头,转身走向后院的生活区。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至少今晚,他需要好好休息。
窗外,月光洒在老街的青石板上,一片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