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楼高约五层,是别院最高的建筑。陈朔带着卞玉京迅速登顶,将她安置在相对坚固且有遮挡的第四层:“卞大家,无论听到任何动静,切勿离开此层。”
卞玉京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用力点头:“先生放心,玉京明白!请先生务必小心!”她知道此刻自己帮不上忙,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助力。
陈朔不再多言,转身疾步登上顶层。
顶层视野豁然开朗,夜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袍。整个别院的战况尽收眼底,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偶尔响起的惨叫声变得更加清晰。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闭上双眼,将水月镜阁的“观测推演”之能催动到极致。
刹那间,他仿佛脱离了肉身的束缚,精神意念如同水银泻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下方混乱的战场在他的“感知”中变得秩序井然——
别院东侧,大约七道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影刃”死士,正如同跗骨之蛆,试图突破墨兰亲自带领的玄镜司好手组成的防线。墨兰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玄色劲装让她几乎融入夜色,手中短刃每一次挥出都精准而狠辣,带起一蓬血花。她的气机凌厉而稳定,如同出鞘的利剑,但对方人数占优,配合默契,攻势如同潮水,让她一时无法脱身。
北面,沈未央坐镇中庭,指挥着护卫结阵抵御。她虽不擅武艺,但调度有方,命令通过特定的哨音传递,护卫们依令而行,如同磐石,抵挡着超过十名死士的疯狂冲击。沈未央周身气机与整个别院的防御体系隐隐相连,带着一种沉稳如山、守护一切的决绝。然而,敌人悍不畏死,已方护卫开始出现伤亡,防线正在被缓慢压缩。
更让陈朔心头一沉的是,他“看”到还有三道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气机,正如同鬼影般沿着建筑阴影,避开主要战团,悄无声息地向着观星楼本身摸来!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他陈朔!
“未央,东北角假山后,三人伏击你右翼小队,速派援手!”
“墨兰,小心左侧屋檐,有弩手!”
陈朔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喊杀声,精准地落入沈未央和墨兰的耳中。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指令都直指战场瞬息万变的要害。
正挥剑格开一名死士劈砍的沈未央,闻声毫不迟疑,立刻对身边一名手持弓弩的心腹打了个手势。那心腹会意,抬手便是一箭射向东北角假山阴影处,一声闷哼传来,一道黑影翻滚而出。
墨兰在听到警示的瞬间,身体已本能地向右侧滑步,一道乌光擦着她的发梢钉入她方才立足之地。她眼神一寒,反手掷出一枚飞镖,屋檐上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陈朔的指引,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明灯,让沈未央和墨兰得以洞察先机,及时应对,勉强稳住了逐渐倾斜的战局。
然而,那三道逼近观星楼的气机速度极快,且身法诡异,已然突破了外围的零星阻拦,抵达了楼底!
“砰!”
底层门户被暴力撞开的声音传来。
陈朔站在顶层边缘,目光沉静地向下望去。楼梯处传来急促而轻灵的脚步声,带着冰冷的杀意,迅速逼近。
他缓缓调整着呼吸,识海中那玄妙的传承符文微微发光,周围天地间流动的气机,敌人行动时带起的能量涟漪,甚至他们心跳、呼吸的细微节奏,都化为无数信息流,在他心中汇聚、推演。
他孤身立于楼顶,下方是浴血奋战的同伴,面前是步步紧逼的杀机。
他没有武器,但他拥有比刀剑更锐利的“眼”,和一颗历经磨难、愈发坚韧的“心”。
第一个黑影如同猎豹般窜上顶层,手中狭长的弯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直劈陈朔面门!
刀风凌厉,快如闪电!
陈朔却在那刀锋及体的前一刻,仿佛早已预判般,微微侧身,刀锋擦着他的鼻尖落下。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正中那黑影持刀手腕的某处关节。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
“呃啊!”黑影惨叫一声,弯刀脱手落下。
陈朔并未停歇,脚下步法玄妙一踏,身形如鬼魅般绕到第二名刚刚冒头的死士侧面,避开其直刺的短剑,手肘顺势狠狠撞在对方肋下。
“嘭!”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死士如同被重锤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楼梯栏杆上,生死不知。
第三名死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死士的职责让他没有丝毫退缩,低吼一声,双手各持一柄匕首,舞成一团银光,向着陈朔扑来,攻势狠辣,全然不顾自身防御。
陈朔眼神冷静,在他的“观测”中,对方这看似狂暴的攻势,实则气机流转在胸腹间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凝滞。他不退反进,在间不容发之际切入银光之中,一指精准地点在那处凝滞之上。
“噗!”第三名死士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如同被点了穴道般僵在原地,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软软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三名精锐死士已被解决。
陈朔站在楼梯口,气息微乱。连续运用“观测”之能和精准出手,对他的精神力和体力消耗巨大。他低头看向楼下,战况依旧激烈,但凭借他的指引和沈未央、墨兰的奋战,别院一方已渐渐稳住阵脚,开始反击。
然而,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并未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他猛地抬头,望向别院之外,苏州城的方向。
在他的“感知”边缘,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深沉、带着官家威严却又混合着血腥肃杀的气机,正如同乌云压城般,向着别院方向缓缓而来。
那不是死士,那是……军队的气息?
陈朔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真正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