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左臂传来的剧痛和胸口沉闷的窒息感让菊玄泽眼前阵阵发黑。雨水冰冷,混合着身上的血污和泥浆,不断带走他本就不多的体温。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终于挪到了那片山坡下,找到了一处向内凹陷、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岩石缝隙。
缝隙不大,仅能容他蜷缩着躲入。他第一时间从几乎难以感应的芥子空间中,艰难地取出了几张预警符和那套得自隐市的简易阵旗。忍着左臂的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在缝隙入口处布下了一个最简单的预警和隐匿阵法。阵法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将他的气息和这处狭小空间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了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伤势比想象的更重,胸骨至少断了三根,左臂尺骨裂开,内腑受创,经脉更是因为过度透支和空间传送的撕扯而布满裂痕。
他首先处理外伤。取出金疮灵膏,忍着剧痛,将左臂断裂处勉强复位,厚厚地涂上药膏,然后用撕下的衣料和几根坚韧的藤蔓紧紧固定。胸口的伤暂时无法处理,只能再次吞服内腑疗伤丹药,希望能稳住伤势。
然后,他拿出了那颗从腐沼鳞兽头颅中取出的黑色魔核。
魔核约鸡蛋大小,触手冰凉,表面并不光滑,有着天然的棱角,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色液体在缓缓流动,丝丝缕缕精纯却混乱狂暴的魔气从中散发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侵蚀性。
在地球,或者说在正常的修真界,这种充满魔气的晶核对于正道修士而言几乎是毒药,稍有不慎便会被魔气侵蚀心智,走火入魔。但此刻,身处这魔气弥漫的绝境,灵力恢复缓慢,伤势沉重,常规的疗伤和恢复方式效率太低,他必须尝试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
玄玑子的传承玉简中,除了正统的修真法门,也零散记载了一些关于魔气、煞气等异种能量的描述和粗浅的应对之法。其中提到,万物负阴而抱阳,能量本身并无绝对的正邪之分,关键在于引导和炼化。魔气虽狂暴,但其本质也是一种能量,若能以特殊法门祛除其混乱暴虐的意志,剥离出纯粹的能量核心,未必不能为修士所用,尤其是在某些极端环境下。
《万古道经》包罗万象,其中有一门名为 “熔炉锻元术” 的辅助法门,并非主修功法,而是一种极其凶险的能量提纯秘术,号称可将异种能量置于自身丹田,以功法为熔炉,神识为火焰,强行锻打,去芜存菁。修炼此法,稍有不慎便是丹田尽毁,经脉崩裂的下场。
但此刻,菊玄泽已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将状态调整到所能达到的最佳。右手紧握魔核,置于小腹丹田位置,开始全力运转《万古道经》,同时依照“熔炉锻元术”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如同探针般,刺入魔核内部!
“轰!”
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混乱与毁灭意念的魔气洪流,顺着那缕神识,猛地冲入他的经脉!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又像是被烈火灼烧,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青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守住心神!引导它!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紧守识海一点清明,全力催动《万古道经》。丹田内的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那股入侵的魔气强行拉扯进来,置于气旋中心!
“熔炉锻元,炼!”
他心中低吼,神识化作无形的锻锤,配合着功法运转,开始疯狂地锻打着那股狂暴的魔气!每一次锻打,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仿佛灵魂都在被撕裂。魔气中蕴含的混乱意志疯狂反扑,各种负面情绪——暴怒、杀戮、绝望、贪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壁垒。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全身涌出,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物,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他的身体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滚烫如置身熔炉,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这是一个与死亡共舞的过程,是在刀尖上汲取力量。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崩溃的边缘,那团被置于丹田气旋中锻打的魔气,终于开始发生变化!其中最精纯、最本源的那部分黑暗能量,在无数次锻打下,被强行剥离了出来,化作一缕缕精纯的、不含任何意志的黑暗灵力,融入了他的丹田气旋之中!而那些混乱暴虐的意志和杂质,则被功法和神识一点点磨灭、排出体外,化作淡淡的黑气,从他周身毛孔散逸而出。
当最后一丝混乱意志被祛除,魔核也彻底化作了齑粉,从他指缝间滑落。
菊玄泽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缕精芒!他感受着丹田内明显壮大了一圈、虽然依旧混杂着一丝难以祛除的黑暗属性,但总体趋于稳定的气旋,以及体内伤势在得到这股精纯能量滋养后明显的缓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成功了!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他确实利用魔核,补充了灵力,稳住了伤势!修为甚至因为这次极限压榨和能量补充,隐隐有突破到炼气期七层的迹象!
他看向缝隙外依旧灰暗的天空和永不停歇的酸雨,眼神变得凝重而坚定。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但也蕴含着另类的“机遇”。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找到归途,他必须适应,必须变强,必须……更狠!
他收敛气息,开始全力消化吸收来的能量,并仔细感知着外界的一切动静。
远处,隐约传来更多、更恐怖的嘶吼与咆哮,以及某种……能量碰撞的波动?
这个被称为“魔土”的世界,它的真实面貌,正一点点向他揭开残酷的一角。
(第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