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林踩着除夕的雪沫子回到月亮湖市，天刚擦黑，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薄薄的积雪上，像铺了一层碎金。
他裹紧大衣，呵出的白气刚冒出来，就被凛冽的北风卷走，可心里头却揣着一团火——这是他出任绿山县副县长后第一次回家过年，脚步比往年轻快了许多。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父亲杜永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捏着遥控器，电视里放着春晚的预热节目，可他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母亲郝玉杰系着围裙，刚从厨房探出头，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建林！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外头冷坏了吧？”
“爸，妈，我回来了！”杜建林放下手中的拎包，笑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微哑，却掩不住归家的喜悦。
“哎哟，建林！”郝玉杰赶紧迎上来，伸手想摸他的脸，又怕手上沾了油，缩回去搓了搓围裙，“瘦了！县里工作是不是特别累？”她一边絮叨，一边麻利地接过他的大衣挂好，又给他倒了杯热茶，“快暖暖手！”
杜永刚放下遥控器，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里的光亮藏不住。他走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有力：“嗯，回来了就好。在县里，干得怎么样？”
“爸，妈，都挺好的。”杜建林捧着热茶，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他看着父母鬓角又添的白发，心里一酸，语气却坚定，“绿山底子薄，但人心齐，自然资源挺好，慢慢来。”
“好！好！”郝玉杰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拉着他的手不放，“我就知道我儿子行！昨天你姥爷打电话还问你了呢！”
杜永刚没说话，只是转身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到杜建林手里：“拿着，新年的，图个吉利。在外头，别光顾着工作，也得照顾好自己。”
杜建林眼眶一热，把红包推回去：“爸，我都这么大了，哪还能要您的红包？您和妈留着买点好吃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杜建国板起脸，可嘴角却微微向上翘，“这是规矩。你当你的官，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两不耽误。只要你心里装着老百姓，对得起组织，就是给我们最好的年礼。”
窗外，烟花在雪夜中次第绽放，照亮了半边天。厨房里，饺子下锅的咕嘟声、电视里欢快的歌声、父母絮絮叨叨的叮嘱声……汇成一片温暖的潮水，将杜建林紧紧包围。
这个年，他不仅带回了绿山的雪，更带回了沉甸甸的责任与希望。而家，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出发的地方。
初一清晨，他提着几盒本地特产的粘豆包和高丽手工糕点，先去了市委书记马志远家。马书记家的门虚掩着，里头飘出饺子的香气和电视里春晚重播的喧闹。
“马书记，给您拜年啦！胡阿姨，也给您拜年。”杜建林推门进去，声音洪亮。胡静笑着说：“这小杜一转眼成了大县长了，太优秀了，我去弄饭，你们先聊。”
马志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见是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建林？哎呀，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坏了吧？”他拍了拍杜建林肩头的雪，“你这绿山县的父母官，还惦记着回市里给我拜年？”
“您是我老领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杜建林把礼品放在茶几上，搓了搓冻红的手，“这粘豆包和高丽切糕，您尝尝鲜。”
马志远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杜建林赶紧给领导新泡了一杯茶，亲自端到领导面前，还是那么的熟练。
马志远笑着说：“绿山县这些年经济发展一直落后，过完年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我要批评了。说说看，新的一年，有什么打算？”
杜建林捧着热茶，暖意从掌心直透心窝，虽然领导对绿山的发展不满意，但是说实话跟他并没有关系，而且有时候领导准备批评你可能是好事，尤其还提前跟你打了招呼。
他放下茶杯，语气沉稳：“马书记，我琢磨着，绿山不能光靠‘输血’，得自己‘造血’。下一步，我们想重点抓两件事：一是把‘月亮湖生态旅游农业产业园’真正建起来，引进或者创办几家有实力的龙头企业，搞标准化种植和精深加工，做出我们自己品牌；二是借着省里打造‘文旅融合示范区’的东风，把咱们的‘月亮湖传说’文化产业做深做透，和周边几个县联动起来，搞一条精品旅游线路。”
……
马志远听得认真，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想法不错，有大局观。但要注意，企业引进来，不能搞‘拉郎配’，更不能假招商，假引资，得真正能带动老百姓增收；旅游文化产业也不能光喊口号，得有实实在在的产品和体验支撑。需要市里协调什么资源，尽管开口。”
“谢谢领导！”杜建林心头一热。
从马书记家出来，杜建林又去了市委秘书长刘志军家。刘志军家正热闹，亲戚们围坐打牌，笑语喧哗。见杜建林来了，刘志军立刻起身迎出来，拉着他的手笑道：“建林，稀客啊！快坐，尝尝我爱人包的酸菜饺子！”
杜建林笑着道谢，递上礼品，简单汇报了工作思路。刘志军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点头：“生态农业和文旅融合，这两个方向抓得准。我这边帮你留意着，有什么政策信息或者项目申报的机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最后一站是常务副市长刘凤德家。刘凤德这次也是谈了绿山县经济发展问题，一听杜建林要搞生态旅游农业产业园，眼睛一亮：“建林，你这个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市里正打算在几个重点县试点‘农业现代化示范园’，绿山县底子不错，可以争取一下。我回头跟农业农村局打个招呼，让他们重点支持你们。”
从刘凤德家出来，夜色已深，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覆盖了城市的喧嚣。杜建林站在街边，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又缓缓散开。他抬头望向远处，万家灯火在雪幕中晕染开一片温暖的光晕，如同无数个微小的希望在闪烁。
这个年，过得踏实。新的一年，绿山的路，该怎么走，他心里更有数了。只要是得到了马书记的支持，这件事基本上就差不多了，下一步就看自己的了。
姐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七斤五两，杜建林当上了舅舅，小家伙很可爱。他想抱抱，可是太小了，他不敢抱。这个春节，全家人和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有没有对象呀？”“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吧……”
张雪的样子一次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