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林野发现自己竟成了普通人,体内异能荡然无存。
然而当他无意中触碰到苏宇的手时,一股熟悉的能量瞬间在两人之间流转。
更令他震惊的是,苏宇眼中闪过与他同源的混沌光泽,低声说:“我们本就是一体。”
“灯塔”与“守夜人”同时找上门来,白杨微笑着展示新的实验计划:“你们是最完美的双生容器。”
林野这才明白,那场爆炸不是终结,而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痛,像是每一寸骨头都被拆开,又用生锈的钢钉强行楔了回去。钝痛深入骨髓,在每一次心跳时搏动,蔓延至四肢百骸。
更深处,是空。
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虚无。仿佛他身体内部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那里曾经奔涌着某种力量,灼热、蛮横、不受控制,但确实存在。现在,什么都没了。
林野的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他用尽了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渗入,刺得他立刻闭了闭眼。适应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
纯白的天花板,冷冰冰的金属灯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并不难闻,却透着一种非人的洁净感。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干涩的“咔哒”声,牵动着周身更剧烈的酸痛。他偏过头,打量四周。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房间,一张床,一张金属椅子,墙壁是光滑的浅灰色合成材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看上去异常厚重的门。
牢房?还是病房?
记忆是断裂的碎片,闪烁着爆炸最后的强光,吞噬一切的火焰,还有……苏宇扑过来的身影。然后便是漫长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肌肉传来撕裂般的抗议,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虚弱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床头上,大口喘息。
这种软弱,比疼痛更让他恐惧。
他下意识地去探寻体内那曾经躁动不安的源头,那个让他憎恶又不得不依赖的力量核心。
空荡荡的。
一片死寂。
异能……消失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不是耗尽,不是沉寂,是彻底的、干干净净的……消失了。仿佛那一切,深渊边缘的挣扎,毁灭性的爆发,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现在,梦醒了,他被打回原形,成了一个连坐起来都费劲的普通人。
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液压放气声,那扇厚重的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苏宇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水杯和一小管营养剂。他看起来也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清亮,步伐稳定。
“你醒了?”苏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走进来,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林野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喉咙干得发痛,像是有砂纸在摩擦。
苏宇将托盘放在床边的金属椅上,拿起水杯,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
林野没有动,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苏宇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苏宇举着杯子的手很稳,没有收回,也没有催促。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僵持。
最终,生理的需求压过了探究的欲望。林野微微低头,就着苏宇的手,小口啜饮着微凉的水。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喝完水,苏宇放下杯子,拿起那管营养剂,熟练地拧开端口。“‘灯塔’的基础配给,能补充体力。”他再次递过来。
这一次,林野伸手去接。他的手指虚弱无力,微微颤抖。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营养剂管身的瞬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指擦过了苏宇托着管底的手背。
一触即分。
嗡——
一股微弱但异常熟悉的战栗感,如同电流般猝然窜过两人接触的皮肤!
林野浑身猛地一僵,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那短暂的共鸣却如此真实——是那种力量!虽然极其细微,但确确实实是他曾经拥有、如今却消失无踪的混沌能量!
他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宇。
苏宇似乎也怔了一下,托着营养剂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松开,也没有看向林野,只是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苏宇才缓缓抬起眼。
他的瞳孔深处,一抹混沌的、难以形容的光泽极快地掠过,如同沉入深潭的碎星,带着与林野同源的气息,一闪而灭。
然后,他迎上林野震惊的目光,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像耳语,又像叹息,清晰地钻进林野的耳膜:
“我们……本就是一体。”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野本就混乱的意识上。一体?什么一体?那场爆炸……难道不是摧毁,而是……融合?或者,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震惊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脊椎,让他僵在床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
“嘀——”
一声尖锐悠长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房间内响起,打破了死寂。同时,一侧墙壁上突然亮起一片巨大的光幕。
光幕被分割成两个画面。
左边画面里,背景是简洁而充满科技感的“灯塔”指挥中心。白杨站在中央,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脸上挂着那副林野无比熟悉的、温和却毫无温度的微笑。他的目光透过屏幕,精准地落在林野和苏宇身上。
右边画面,则显得昏暗许多,隐约可见复杂的管线和老旧的金属结构,是“守夜人”的某个安全屋。一个身影站在阴影边缘,只能看清下半张脸和紧抿的嘴唇,眼神锐利如鹰隼,同样注视着他们。
“灯塔”和“守夜人”……同时找上门来了。
“看来两位都恢复得不错。”白杨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慰,仿佛真心为他们的苏醒感到高兴。但他的下一句话,就让林野的心沉了下去。
“尤其是你们之间这种……奇妙的共鸣现象,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稳定和强烈。”白杨微微前倾身体,笑容加深,那笑容里透出一种毫不掩饰的、研究者看到完美实验品的狂热。
光幕上同步切换出新的图像——是刚才林野触碰苏宇手背时,监测设备捕捉到的能量波动图谱,两条曲线以完全同步的频率剧烈震颤,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基于这个惊人的发现,以及你们在‘墙’附近事件的卓越……表现,”白杨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林野苍白的脸,“‘牧羊人计划’将进入全新的阶段。”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们,林野,苏宇,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你们是彼此的半身,是能量循环不可或缺的两极。”
“你们是迄今为止,最完美、最稳定的——”
白杨张开双手,像是在展示某种伟大的造物,微笑着说出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定义:
“——‘双生容器’。”
双生容器……
林野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似乎在这一刻不再流动。
原来如此。
那场引爆本源的爆炸,根本不是终结。它像一柄错误的钥匙,强行扭动了命运的门锁,打开的不是什么解脱之路,而是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绝望的潘多拉魔盒。
他失去了力量,却与苏宇绑在了一起,成了某个庞大计划中,一个被命名为“容器”的……零件。
苏宇站在床边,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光幕上,白杨的微笑和“守夜人”代表冷峻的凝视,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牢牢钉在了原地。
锈色的黎明已经到来,而黎明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深不见底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