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读者不好意思哈,章节发布到第一卷了,重新发到第四卷,章节往后推一章。)
废弃厂房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林野粗重的喘息和左掌抑制器下传来的、细微而持续的能源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强效抑制剂像一堵冰墙,暂时封住了左掌内那股渴望毁灭与同化的锈蚀能量,但代价是他的半边身体都笼罩在一种刺骨的寒意中,思维仿佛也冻得迟滞。
陈静提供的新坐标如同脑海中的一枚毒刺,不断提醒着他方向和危险。地下管网枢纽——那里是K7区锈蚀的根源,是连掠夺者和失控机械都罕至的绝地。
他必须去。为了那唯一的线索,为了苏宇可能尚存的一线生机。
稍作休整,林野强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左掌被布条紧紧缠绕,然而,金属的冰冷与沉重,却难以掩饰,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伴随着关节摩擦的刺耳声响。他撕下更长的布条,将左小臂也牢牢缠住,试图稳住这正在发生异变的肢体。
正当他准备离开藏身之地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若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从厂房深处传来。
那既非“回响”那充满恶意的嘶鸣,亦非人类脚步的规律声响。这声音更为细碎,更为密集,仿若……无数细小的、坚硬的物体在同时移动。
林野瞬间全身紧绷,屏住呼吸,缓缓地移到一堆生锈的金属箱后面,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幽绿色的光。
起初,仅有寥寥几点,转瞬之间,便是数十点,数百点……宛如鬼火一般,漂浮着,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是一片由无数拳头大小、形似金属甲虫的生物所组成的汹涌潮水!它们的外壳闪烁着黯淡的金属光泽,复眼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口器不停地开合,发出细密的刮擦声。它们所过之处,就连地面上沉积的厚重油污和锈渣都被吞噬殆尽,露出下方那更加斑驳的金属地面。
是蚀铁虫!K7区传闻中的清道夫,能够吞噬绝大多数金属和有机残留物,通常群体行动,虽然不主动攻击大型活物,但若被惊扰或阻挡去路,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一切障碍啃噬殆尽!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东西显然是被他左掌之前散发的浓郁锈蚀能量吸引过来的!它们将他视为了……食物?或者某种值得“清理”的异常存在?
虫潮如同有生命的地毯,朝着他藏身的方向蔓延过来,幽绿的光点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荧光之河。
不能硬抗!蚀铁虫的数量太多了,一旦被包围,就算有锈蚀能量,也迟早会被它们耗死!
林野目光飞速扫视,寻找退路。厂房另一头有一个狭窄的、通往更高层的金属楼梯,但楼梯下半部分已经被虫潮淹没。唯一的希望是侧面一排悬挂在半空、锈迹斑斑的维修通道。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右脚狠狠蹬在旁边的金属箱上,借力向上跃起!左手下意识地想抓住头顶的维修通道栏杆——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包裹着布条的左掌在抓住冰冷栏杆的瞬间,那早已金属化、脆弱不堪的指骨,竟然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和冲势,从中指和无名指的位置,猛地断裂开来!
没有鲜血喷涌,只有断裂处露出的、如同劣质合金断口般的灰败材质,以及几缕逸散出的、带着锈蚀气息的暗黄色能量丝线!
剧痛!并非血肉之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被强行撕裂的冰冷剧痛!林野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差点松手掉落下去!
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右臂的力量和左掌残存部分的抓握,拼命将自己拉上了维修通道。
下方,蚀铁虫潮已经涌到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幽绿的光点汇聚成一片,仰望着上方的“猎物”,发出更加密集、焦躁的刮擦声。一些蚀铁虫开始尝试沿着支撑柱向上攀爬。
林野靠在通道冰冷的栏杆上,剧烈地喘息着,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掌。布条被断裂处渗出的能量液浸湿,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黄色。中指和无名指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耷拉着,仅靠一点金属化的皮肉和组织连接,仿佛随时会彻底脱落。
这把“钥匙”,不仅侵蚀着他的生命,连承载它的“容器”也正在崩坏。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用右手抓住那两根几乎断裂的手指,猛地一拧一扯!
“噗嗤!”
轻微的断裂声响起,两根完全金属化的手指被他硬生生扯了下来,丢向了下方汹涌的虫潮!
虫潮瞬间沸腾了!那两根蕴含着精纯锈蚀能量的“手指”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吸引了绝大部分蚀铁虫的注意力,它们疯狂地涌向那两截“食物”,互相争抢、啃噬,暂时放弃了对上方的围攻。
林野趁着这个机会,用布条将左掌残存的部分更加粗暴地包扎起来,止住能量液的逸散,然后头也不回地沿着维修通道,向着厂房另一端的出口踉跄奔去。
每一步,左掌断口处都传来钻心的、冰冷的痛楚,以及一种仿佛失去了身体重要部分的空洞感。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冷、坚定。
牺牲已经做出,代价无可挽回。他只能向前,沿着这条用自身血肉和骨骼铺就的锈蚀之路,走下去。
穿过漫长的维修通道,从厂房另一端一个破损的通风口钻出,他重新落在了K7区布满瓦砾的地面上。根据坐标指示,那个废弃的地下管网枢纽入口,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某个沉降广场下方。
夜色更深了,空气中弥漫着暴雨来临前的沉闷。远处依稀还能听到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不知是“灯塔”与“回响”的战斗还未结束,还是其他势力也被卷入了这场混乱。
他强忍着左掌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借助废墟的阴影,快速向目标地点移动。左掌的断口处,那逸散的锈蚀能量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感知场,让他对周围环境中的金属和能量流动异常敏感。他能“听”到脚下大地深处管道中废水的呜咽,能“感觉”到远处钢铁结构中细微的应力变化,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灯塔”士兵的能量签名。
这种感知并非恩赐,而是一种负担。无数杂乱的信息涌入脑海,加剧着他的精神疲惫,而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冰冷的锈蚀意志,也通过这断开的伤口,更加直接地侵蚀着他的意识。
就在他接近那个沉降广场时,一种强烈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共鸣!一种同源力量的呼唤!
是苏宇!就在这下面!“熔炉”的入口!
他加快脚步,冲进沉降广场。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井盖般的圆形金属封盖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已经与地面几乎锈死在一起。封盖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标识和警告符文。
而那强烈的共鸣感,正源自这封盖之下!
林野走到封盖前,伸出残存的左手,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上。
嗡——!
一股远比信标更强大、更精纯、也更狂暴的锈蚀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透过厚重的金属,直接冲击着他的感知!左掌的断口处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就是此地!“熔炉”之入口!
他试图推动封盖,然其毫无动静,仿若与大地浑然一体。
需得钥匙……真正之钥匙……
他的目光落于自身那不断渗出暗黄色能量液的左掌断口处。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徐徐举起残存的左掌,对准了封盖中心一个不起眼的、恰似锁孔般的凹陷。
继而,倾尽全力,将那只不断滴落着锈蚀能量液的、残缺的手掌,狠狠地按了上去!
“嗤——!”
恰似烧红之烙铁浸入冰水!接触之瞬间,耀眼的暗黄色光芒自掌与盖的接触点喷涌而出!林野感到一股无可抵御的、狂暴的吸力自封盖传来,如饿虎扑食般疯狂地抽取着他左掌内、乃至他全身的锈蚀能量!
剧痛!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席卷全身!他觉自身之灵魂似要被这股吸力拽出体外!左掌的断口处,暗黄色的能量液仿若喷泉般喷涌而出,被那“锁孔”如饥似渴地吞噬!
封盖上的古老符文逐个亮起,发出低沉的、仿若来自远古的轰鸣!整个沉降广场皆开始微微颤动!
“唔……”林野闷哼一声,强忍着痛苦,身体因能量的急剧流逝而不住颤抖,眼前一片模糊。
就在他自觉即将油尽灯枯、灰飞烟灭之际——
“轰隆!!”
厚重的金属封盖,伴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徐徐向一侧滑开!一个向下延伸的、弥漫着浓烈锈蚀气息和暗红色光芒的、深不见底的洞口展现在眼前!
一股炽热而污浊的气流从洞中喷涌而出,裹挟着硫磺、熔融金属和某种……生命被焚尽的焦糊味道。
入口……开启了!
林野颓然倒在洞口边缘,左掌仅剩光秃秃的、不断散发着能量蒸汽的腕部残端,全身的力量都已耗尽,意识在崩溃的边缘苦苦支撑。
他艰难地抬起头,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凝视着那暗红色的、仿若通向地狱熔炉的光芒。
苏宇……就在下方。
他竭力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着那洞口的边缘,缓缓挪动了一下身体。
继而,失去支撑,向着那片暗红的深渊,直直坠落下去。
锈骨轻吟,熔炉门启。
最后的征途,是救赎,还是无尽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