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讪讪一笑:“说不定你本就是个有福气的,再加上沈泽那孩子时运到了,才有了今日。”
“什么‘旺夫’之谈,那都是江湖术士拿来骗人的。”
姜秋月瘪了瘪嘴:“妹子你这话,那不是自相矛盾嘛,我有福和气运,不都是术士的其中一种吗。”
钱氏面色一僵,将话题提到别处:“总之,还得是沈泽自己有本事,要不怎么一次就中解元了?”
姜秋月唉声叹气:“这孩儿,除了会读书点儿,长得吧一般,孝顺了点儿,似乎也没什么优点可谈了。”
苏荷掩嘴偷笑,婆母这是变着法儿夸自家人啊。
姜秋月看见钱氏脸色愈发不佳,连忙找补:“不过还是没有女儿贴心,你看看若仪,娇俏可爱,就连我这个婶子见了都喜欢得不行,妹子也是个好福气的。不像我家的臭小子,根本管不住!”
钱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被安慰到。在男席的沈泽却在此时毫不防备地打了个喷嚏。
沈昭连忙递上手绢,“五哥,怎么了?难不成是天气太热,热伤寒了吗?”
沈泽接过手帕摇头,“无事,你接着说。”
沈昭点了点头,与哥哥说起了沈府近来发生的一切。
从他落榜后母亲的责怪与日渐紧迫的监督说起,大房对四房五房的克扣伙食、四伯和父亲无奈出门做工、几日前闹着分家的事。
提起此处时,沈昭红了眼眶,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泽察觉到沈昭的哽咽,连忙询问:“怎么了?”
沈昭垂着眼眸,青涩的少年,声音中带着微微颤抖:“五哥,分家后我就不能去观澜书院读书了。”
他瘪了瘪嘴,有些泄气:“我知我愚笨,但我学习之时从未偷懒,我明明每一月都有进步。就算我使尽了所有力气,不说五哥和三哥,就连一个乡下来的孩童我都赶不上。”
沈泽眼睛微眯,知道沈昭口中说的人是谁。
他拍了拍沈昭的肩膀:“你一日不放弃,便有一日机会。你也许没有天赋,但你所读的书,都在慢慢侵入你整个人。只待一日将这些学识融会贯通,便是你厚积薄发时。”
沈昭抬眸看着五哥,除了母亲,人人都说他不行,只有五哥会这样笃定,自己不过是开悟得太晚。
“嗯,我会继续读下去的,三年不行便五年,五年不行则十年。可要是真分了家,我……”
沈泽笑着点头:“观澜书院那边你不用担心,要是分家后你缺银钱,我会替你安排好。”
沈昭一脸崇拜地看着沈泽,“真的吗?谢谢五哥!”
沈泽背着双手,适时让他冷静:“别高兴太早,就当我借给你的,毕竟,现在我家,你嫂子挣钱比我多。”
沈昭失笑,用肩膀靠了靠他:“自然是借哥哥的,还是白纸黑字那种。”
兄弟二人谈笑间,沈泽见沈敬之领着苏辑安去了书房。
与苏辑安一同赴宴的谢承钰原本想跟上,却被沈敬之婉言拒绝:“本官此次只想邀这未苏小郎君小聊几句,谢郎君稍后片刻,就将小舅子还与你。”
谢承钰愕然,体面地回复一句:“大人说笑了,小生是觉得妻弟年幼,怕言语上冲撞了大人。”
沈敬之笑道:“我见苏小郎君年少却无稚童之气,应当无谢郎君所言的情况发生。”
苏辑安在此时开口给谢承钰化解尴尬:“二姐夫我可以,你先去去席间等候。”
谢承钰面带窘迫,待沈敬之带着他离开,他只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期间偶有几个同科举子打招呼,他也是敷衍几句。
谢承钰睨着眼,看着这些举子相互交谈,他眼中却全是轻蔑,他深知要想出人头地,结交的圈子才是重中之重,很大的可能性决定了自己的官途。
直到他的恩师程天昱入席,眼睛才亮了起来。
谢承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脸惊喜:“老师,您也来了。”
程天昱摸了摸胡子,点头,随后向一同赴宴的中年男子介绍:“林兄,这便是我的爱徒了。”
谢承钰很是上道,观澜书院的大儒,身边之人都是非富即贵。立马躬身做礼:“小生见过长辈。”
“这位是我都城下来的好友,姓林,在榆临小住一月。”
简单介绍后,便往席间去,程天昱并未提具体的身份,但谢承钰心里已经有数。
既姓林又从都城来,约莫着就是程天昱当官的远戚。
中年男子虽着青布长衫,乍一眼看无甚特殊,衣袖领处的精美暗纹是蜀绣,一匹抵千金。
素色不过是内敛的低调罢了。
谢承钰想要攀附权贵,还花钱去请教,什么样的人穿戴如何,从细节辨识一个人的身份位置,这都是他细细做过功课的。
他随程天昱的身后入席,姓林的男子在与程先生攀谈几句,偶有问题顺着抛向谢承钰,他都能及时做出反应。
还能顺着话题延长谈话时间,程天昱看他时,眉眼中尽显满意。
谢承钰觉得此人定是老师给自己寻的贵人。
林姓男子也颇为欣赏,低声夸赞:“程兄的眼光果然不错,学识上等,为人处事圆滑,是个好苗子。”
程天昱爽朗一笑:“林兄谬赞了。”
谢承钰离得不远,自然是听见了,但他此时只得装聋作哑。
没道理别人夸奖自己,还要上去插嘴,那就真的很冒昧了。
他视线望向别处,手则放在腿上来回搓揉。
“可有婚配?”
一道突兀又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谢承钰愣住,随后才知问的是老师并未问他。
程天昱啧啧摇头:“早娶了个农家女,着实有些……”
林姓男子也叹息:“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说给我那小女牵个线,我家那小女儿惯坏了,说什么要自己寻姻缘,要有才华还长相周正的。”
两人的攀谈声一次不差的落在了谢承钰的耳朵了,他的手在宽大的袖口中微微颤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失望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