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撑不住了。”
苏宝萱气若悬丝。
产婆见双腿间不断渗出的血,立马起身跑出屋外。
季桂兰着急上前,只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婴儿的哭泣声。
她着急道:“产婆,你怎么出来了?还是差了什么东西?你只管吩咐。”
产婆一脸惊恐,却压低声音,不敢让屋内的人听见:“不好了,产妇好像血崩了,孩子只露出半个头,这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季桂兰一听顿时两眼一黑,扒拉了一旁的苏仲远才稍微站稳。
“怎么回事,我家宝萱向来身体康健,怎么会,怎么会?!”
产婆摇摇头:“不是没生疮害病就叫康健,夫人身子薄弱,怀的孩儿却过于壮硕,她产口小,力气也小,孩子生不下来。”
她焦急道:“你去寻把干净的剪刀,我得下刀口了。”
季桂兰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产婆这打算是保小不保大了。
季桂兰上前摇晃着产婆的手臂:“你要干什么?救我女儿,我们不要保小,我们保大。”
产婆甩开她的手,大声斥责:“产妇现在出血严重,人参汤一碗下肚都没个用,还有血崩的迹象,现在开产道还能留个小的,再耽搁下去,大小都保不住。”
苏仲远听闻,脸上挂着悲痛,但还是强撑着去给产婆寻着剪刀。
必须得保一个,不然谢承钰与自己就断了联系,以后如何能拉扯苏辑安一把。
留不住女儿,就只能留外孙。
他心下一念,脚步都快了许多。
产婆拿到剪刀后,放在火上烤了几下,顾不上谢承钰还在跟前,撩开薄被就一剪子下去。
苏宝萱眉头微微一皱,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谢承钰跪在床边,一个男人哭得泣不成声:“宝萱,你要坚持住,你不能离开我,你别离开我。”
不到一会儿,产房中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季桂兰和苏仲远呼喊着已经紧闭双眼的苏宝萱。
“宝萱,宝萱。”
苏宝萱抬了抬眼眸,双眼凝滞,只剩一片空洞,她不甘心呐,她还没等到夫君前程似锦,还没过上好日子,她不能死,不能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指了指一边的药碗说了句:“汤,我要喝汤。”
产婆惊讶无比,她原本以为这个产妇生下孩子后就离断气不远了,没成想苏宝萱的求生意志太强了。
产婆将孩子收拾好放在谢承钰的怀里,又快步跑到屋外,连忙唤着外面的苏仲远。“产妇还有救,参汤还有吗?再端一碗过来。”
苏仲远连忙去了小灶,只见灶上的参汤还熬着,勉强还能倒半碗出来,匆匆递给了季桂兰。
季桂兰用两个海碗来回倒腾凉,再一口一口地灌给苏宝萱,参汤入口,她的眸子动了动,然后沉沉的睡下。
产婆用手探了探鼻息,随即松了口气:“还活着,快去请大夫,我为她缝合伤口。”
谢承钰抱着孩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他们说的话一句都不曾听进去,只呆滞地看着昏睡的苏宝萱。
众人只当他是吓傻了,却没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他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直到孩子哭啼声才将他从出神中拉了回来。
直到子时大夫看完诊出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大夫道:“将这药速速拿去熬了补气血,夫人真是命大,若换常人,恐怕就。”
季桂兰喜极而泣:“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大夫摸了摸小胡子:“还有一件事,夫人伤了身子,以后不会很难再怀身孕了。”
季桂兰连连摆头道:“无事无事,孙儿,有一个就够了。”
送走大夫后,谢承钰接下熬药的活儿,灶上还放着熬干的人参片。
他盯着人参片心中一股无名火,挥手一袖子将其打翻。
季桂兰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
“哎哟,我的姑爷哟,宝萱捡下一条命,你就别担忧了,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
谢承钰低下头收拾碎药罐,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岳母,是我没用。”
季桂兰连忙拉开他,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哎哟,可别说这些,咱宝萱福大命大,以后还要跟着姑爷享福呢。”
“你快起身,去屋里手指宝萱,这里我来弄。”
谢承钰站起身,拱手道:“那就劳烦岳母来。”
他来到屋内,正要抱起孩子,就被岳父喊住:“承钰,你把借来的银子,剩余的给我,我明日还要买些东西去拜访沈大人,听闻他过几日就要上都城了,我得赶紧带辑安去跟前混个脸熟。”
谢承钰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买人参花去了一半,如今还剩几十两,孩子还小,还得请乳母喂养。”
苏仲远眉头一皱:“请什么乳母,有这钱,买些精米加点儿瘦肉,熬煮的汤就可以长大,费那钱!”
谢承钰摸着胸口的钱,他艰难开口:“可我照岳母的说法去了,并未拿到姨姐的钱,这钱是沈泽,白纸黑字立了拮据的,我得还。”
苏仲远摊开手:“可辑安的前途也很重要啊,这些钱,等你们做了官,随便就还了。”
谢承钰不满道:“可是,这是我按印借来的,是挂的我的账。”
苏仲远逐渐失去耐心:“什么你的我的,咱们是一家人,你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可还记得,我不仅是你的岳父,还是你的师父,是我领着你走的这条路,你得时时刻刻记得我对你的恩。”
谢承钰双手紧握拳头,心中怒火中烧:“年前沈家给的那一笔银子,其中一半以上都给了岳父。
苏辑安读书写字,全部用真金白银砸,而我,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要去博的贵人的赏赐才能跟上。
您口口声声说苏辑安会连中三元,成为大启神话,结果呢,会试成绩还不如我,岳父,你究竟想怎样?”
苏仲远伸出的手收回,他看向谢承钰的眼神晦暗不明,隐隐猜出他与自己已经不一条心了。
苏仲远妥协道:“辑安会试根本就是场意外,你先把钱借我。年后我们去都城考试,到时候他定能一举夺得会元,紧跟着就是状元。”
谢承钰冷笑:“岳父要不还是去找你的大女婿借吧,他家才是有钱人,这么好的亲戚您不去攀,找我借着三瓜两枣,也给我小舅子铺不了多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