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辑安猛然抬头,脑子一团乱麻。
梦境?预知?时间前后,已发生事清晰,未发生事模糊。
二姐生的是男是女,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梦中之人是‘我’非‘我’?
春秋注疏明明是自己所写,为何自己没有同样的思路解其他典故。
无数的疑问在此刻相互碰撞,苏辑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裂开,
握住椅子的手愈发用力,越用力的思考,脑子似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与模糊。
沈泽察觉到了苏辑安的不对劲,脸色变得苍白,他连忙唤来门外的空青去找大夫。
大夫看过诊后,对沈泽说并无什么异样。
他追问:“可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大夫摇头。
他正焦急时想到之前自己中的奇毒,普通大夫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沈泽付了诊金后,便挥手让大夫离开。
涉及到中毒,沈泽就想起岳漠的‘文枢府’。
整个大启,只有紧挨边境的岳漠城出各种各样的毒。
他眉头紧皱,岳漠离榆临千里之远,就算要打听苏辑安的迹象是否符合什么毒株,也无从下手。
年前遇刺的青衣男子,虽出自‘文枢府’,但在参加院试之前,就放他离开。
沈泽只知晓,岳漠传来密令,青衣男子早派遣去了别处执行任务,从此山高水长,不一定还能相遇。
苏辑安因头疼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软榻上。
他撑着身子起来,嘴唇还泛着乌青:“姐夫,我给您添麻烦了。”
沈泽沉声道:“无碍,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苏辑安抬头,眼眸中清澈无比,少见的少年气息浮现在他脸上,歪着脑袋询问的姿势带着一丝孩子气。
这与平日见到的沉稳冷静判若两人。
沈泽走到他跟前,弯着身子笑道:“自你来寻我,从进门到现在,与平日见到的你很是不一样,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进门下跪求助,得知梦境有异的慌乱,以及昏睡后醒来的稚气。
苏辑安在外的形象永远都是沉稳,平静,眼神无波澜起伏,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
瞿知府的宴会上,他不是没见过,那般从容不迫,不输同科举人的小郎君,今日却透露出些全然同的性子。
可今日的他,反而还真实些。
苏辑安挠了挠头,“姐夫,你说的,不是同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许是他一声声的姐夫喊得十分顺耳,沈泽有了几分耐心,与他说了自己眼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苏辑安’。
苏辑安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察觉其中的不一样。
“是,我总会浑浑噩噩,有时候白日也在做梦,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我都几经岁月,在大场合里那些经历便让我更得心应手些,可只有我一个人时,我又常常做出一些自己难以理解的事。”
沈泽疑惑:“哦?什么事?”
苏辑安羞愧的低下头:“我常常不想写先生留下来的试题,而且我真的很烦父亲在我的耳边碎碎念,还有娘,她的话会让我耳朵起茧子。
还有那些宴会上,我真的好想吃那些肉。”
他越说,声音越低,好似这些心思都不是他这个苏举人该有的。
沈泽嘴角微勾,他看着认真的苏辑安,没有说谎的迹象。
“那你说,有人要对付你,从何来的依据?”
说到这里,苏辑安才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是我受邀去了沈家大公子的满月宴,沈大人找我小谈两句,一直在问我去没去过都城,可有什么贵人相助,还问我乡试有没有夺魁心里是否有愧?”
苏辑安小声抱怨,“我当然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更没见过什么贵人了,要说贵人,只有我大姐了,她嫁给你时给我留了不少读书钱。”
“再说乡试,夺魁有愧?我哪里来的愧?”
苏辑安越说越来劲儿,似乎又逐渐偏离自己的表述。
沈泽轻咳一声,他才又将话题拉回来:“姐夫,我发现有人在监视我。”
“监视?”
嗯,不错,是有人监视,空凌不就是自己派出去的。
“我派去的,你大姐说,护着你的安全的。”沈泽随便找了个幌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怎么就不算护着安全呢。
苏辑安摇头:“我说的不是今天带我过来的侍卫大哥,是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盯着我,但是我每次想睁开眼睛都失败了,然后就一直在回忆梦境中的事。”
沈泽觉得回头得好好训一下空凌了,作为一个暗卫,居然会被小孩儿察觉了。
空凌表示委屈,一个人怎么能同时看苏仲远和苏辑安?
说到这里,沈泽想起来空凌汇报的情况,考试前夕苏仲远会背着苏辑安出门,参加宴会时也会背着他出门。
看来苏辑安是不太清楚他睡着后的事情。
“除了我,应该没人监视你。”
沈泽肯定地回答。
见姐夫这样说,苏辑安也没办法再反驳,他本一直怀疑是不是姐夫的二伯派的人,结果得到的回答就只有姐夫在‘保护’自己。
他原本就想寻求姐夫的庇护,没想到姐夫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心里还有些小雀跃。
可每日的那种别样的监视感,到底来自何处,他细心观察了许久,也没有一丝头绪。
沈泽在此时想起苏荷说的话,苏辑安在松昌那副势在必得的气势,今日怎么全然不见。
媳妇儿肯定没必要编造什么出来,苏辑安的言行举止,每一处都透着疑虑,让他捉摸不定,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辑安到底知不知晓苏仲远背着他去的地方。
良久的沉默后,沈泽幽幽开口:“你为什么要找我帮忙?你难道不知你大姐不喜欢你吗?就当知道,我也不会帮你。”
苏辑安扣着衣角,能说吗?因为想抱姐夫大腿,钦佩姐夫,玉树临风还才华了得。
大姐不喜自己,他一直都知道,作为一个受尽家中宠爱的孩子,怎么看不出爱与不爱的区别。
“我知道的,我也就是试试,毕竟,我唤她一声大姐。”
沈泽冷笑道:“那你还记得在松昌对她说的那番话,你不仅要抢院试案首,还要会试第一,甚至,连中三元!”
苏辑安听后,小脸苍白,他连忙反驳:“不,那不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