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转过身,看着耷拉着脑袋、惊魂未定的贾东旭,心里是又气又心疼。
气的是徒弟不争气,心疼的是觉得徒弟肯定是家里太困难,累着了。自从周末贾东旭“挣”钱回来,易中海对他的好感度和“养老”期望值更是直线上升。他觉得贾东旭这是知道顾家了,只是暂时能力有限。
“东旭啊,”易中海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许多,“是不是身体真不舒服?要不……你先去旁边休息会儿,缓一缓。这些零件,师父先帮你做着。”
贾东旭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师父维护的感激,更有一种谎言即将被戳穿的恐慌和愧疚。他低着头,小声道:“谢谢师父……”
易中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去吧。晚上下班回去,我让你一大妈再给你们家送点棒子面过去,再怎么着,饭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师父……这……这怎么好意思……”贾东旭嘴上推辞,心里却是一动,盘算着如果能从师父这里再弄点接济,加上鬣狗给的钱,是不是就能……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另一边,张和平在供电所处理完手头的一些杂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着车前往大哥张建军家。他心情不错,想着把协管员名额的好消息告诉哥嫂,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吉普车刚在大哥家住的院门口停稳,张和平就隐约听到院里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嘈杂声,似乎还夹杂着大哥张建军焦急的喊声。
张和平心里一紧,立刻推开车门跑了进去。刚进院子,就看到一幅忙乱的景象。
几个邻居围在张建军家门口,大嫂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抱着隆起的腹部,半靠在张建军怀里,表情痛苦。
“不行了……建军……好像……好像要生了……”大嫂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痛苦。
张建军一脸慌乱,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试图抱起妻子,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别怕,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爱梅姐那边都联系好了!”
“大哥!车!快!用我的车!”张和平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声喊道,瞬间稳住了场面,“直接开车去医院最快!”
他看到大哥慌乱的样子,立刻上前帮忙,兄弟俩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痛苦呻吟的大嫂扶起。周围的邻居也反应过来,有的帮忙去拿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有的帮忙开门、清理通道。
“和平!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张建军看到弟弟,如同看到了主心骨,慌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兄弟俩合力,将大嫂小心翼翼地扶上了吉普车的后座。张和平动作麻利地发动汽车,掉转车头。
“大哥,你扶好大嫂!我们直接去我大姐医院!”
张和平沉声说道,一脚油门,吉普车发出一声低吼,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原本打算说的协管员名额的事情,此刻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新生命降临的紧张与期待所取代。
吉普车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在周二上午的京城街道上疾驰。张和平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不断鸣笛,巧妙地超越一辆辆缓慢的公交车和自行车。
他平时开车稳妥,但此刻关乎大嫂和未出世孩子的安危,他必须争分夺秒。
后座上,大嫂紧咬着嘴唇,额头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一阵阵宫缩带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呻吟。
张建军紧紧抱着妻子,一只手让她抓着,另一只手慌乱地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嘴里不停地安慰着:“快了快了,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爱梅姐就在医院等着呢!”
但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紧张。
“大哥,稳住!跟大嫂说话,分散她注意力!”张和平从前排传来沉稳的声音,像是一剂强心针。
张建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给孩子取的名字,说起以后要带他去哪里玩……
尽管话语有些杂乱无章,但这份努力传递的关怀,确实让大嫂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吉普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了东城区医院门口。张和平率先跳下车,拉开车门,和张建军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大嫂。
“大姐!张爱梅医生!”张和平一进医院大门,就对着导诊台高喊,“我大嫂要生了!快找产科的张爱梅医生!”
导诊台的护士显然认识张爱梅,也提前被打过招呼,一看这情形,立刻反应过来:“是张建军同志的家属吧?张医生交代过了!快,直接送三楼产房!这边走!”一个护士迅速在前方引路。
兄弟俩几乎是半架着大嫂,跟着护士冲向了楼梯。医院的走廊似乎变得无比漫长,消毒水的气味、匆忙的医护人员、其他病患家属的目光……一切都加剧着这份紧迫感。
刚到三楼产区门口,得到消息的张爱梅已经穿着白大褂等在那里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推着平车的护士。
“爱梅!”张建军如同看到了救星。
张爱梅神色冷静专业,迅速检查了一下大嫂的情况,果断指挥道:“宫缩很密了,直接进产房!大哥你在外面等着!和平,帮忙扶上平车!”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大嫂转移到平车上。张爱梅握住嫂子的手,语气坚定而温和:“别怕,跟着我的节奏,我们都在。推进去!”
护士们立刻推着平车,沿着产房通道快速消失在两扇紧闭的门后。
“家属止步!”产房的门在张建军和张和平面前无情地关上,上面的“产房重地,闲人免进”的红字显得格外刺眼。
门一关上,刚才强撑着的张建军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想穿透它看到里面的情况。
焦急、担忧、期待……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张和平看着大哥的样子,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用力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大哥,别慌,有大姐在,肯定没事!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办手续,再给大嫂娘家和大伯二叔他们打个电话!”
张建军茫然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产房大门。
张和平深吸一口气,立刻行动起来。他先是跑到一楼住院处,凭借着记忆快速填写了各种表格,缴纳了费用。收费的阿姨看他着急,动作也麻利了许多。
交完费,他又跑到医院唯一的公用电话旁。
第一个电话打到了大嫂娘家所在的社区,请他们务必尽快通知大嫂的家人,告知医院地址和情况。接电话的社区干部很负责任,表示立刻派人去通知。
第二个电话打到了南锣鼓巷派出所。接电话的正好是二叔张吉海。
“二叔!是我,和平!”
“和平?怎么了?声音这么急?”
“二叔,我大嫂要生了!我们现在在东城区医院,刚进产房!我大姐在里面接生。您和二婶有空的话……”
“什么?!要生了?!好好好!我们马上到!你稳住建军!我们这就来!”张吉海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没等张和平说完就撂了电话,想必是立刻去喊二婶了。
打完电话,张和平又去医院的开水房打了两杯热水,这才回到三楼产房外。他把一杯水递给依旧保持原来姿势、像尊雕塑般的张建军。
“大哥,喝点水。手续都办好了,大嫂娘家和大伯二叔他们也通知了,估计一会儿就到。”张和平把水杯塞到大哥手里。
张建军机械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喃喃道:“怎么没声音……里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和平知道,这是产房的隔音好,也是大姐专业,在引导大嫂保存体力。他只能安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大哥,相信大姐的医术。”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走廊里时钟的滴答声,清晰得令人心慌。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首先赶到的是大嫂的父母和她的弟弟,也就是张和平考虑的那个协管员人选。两位老人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一看到张建军就围了上来。
“建军!怎么样了?我闺女怎么样了?”大嫂的母亲一把抓住张建军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爸,妈,你们别急,刚进去没多久,爱梅在里面,放心。”张建军连忙安抚。
大嫂的弟弟,一个看起来憨厚壮实的小伙子,叫王有春,也紧张地站在父母身后,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过几分钟,张吉海和二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二婶一来就拉着张建军问长问短,张吉海虽然也着急,但毕竟经历得多,还能保持镇定,跟亲家公亲家母打招呼,安慰大家。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气氛更加焦灼的时候,又一个身影出现了——姐夫周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