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这边。
纪清芙和其他同学在王家村生产队的招待室暂时安顿下来。
他们里面有学医的,这几天给村里人进行义诊。
纪清芙就负责维持秩序,帮忙打下手。
今天白天累了一天。
晚上纪清芙烧好水,正准备洗个热水澡时,招待室外面突然传来李根花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解放军同志,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子!”
纪清芙听到动静,赶紧放下茶壶,披上外套着急忙慌的跑出去。
李根花看见纪清芙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解放军同志,救救我家孩子吧!王厚田那个没人性的畜生,要把我家闺女送给隔壁村的老瘸子。”
“什么?”纪清芙眉头紧皱,“怎么会有人要把亲闺女往外面送?”
“同志,我刚才去找了老支书,他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他不想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要来找你们。”
李根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纪清芙的同学徐建梅眉头紧锁:“清芙,这件事咱要不要告诉老师?”
“好,你去告诉老师,我先跟根花大姐去看看情况。”
纪清芙弯腰把李根花从灰窝窝里拽起来:“根花大姐,我先跟你去。”
李根花牵着纪清芙一路狂奔,跑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她闺女大妮子正被王厚田抱着出门。
大妮子又哭又闹,双腿不停的乱踹着,声音都哭哑了。
然而王厚田面对闺女的哭声却是一副冷漠的态度。
他甚至还从旁边树上折了一截柳条,恶狠狠的在大妮子屁股上抽了几下:
“死丫头,赔钱货,你要再敢冉冉,信不信老子打烂你的嘴?
把你送去给王瘸子,是不是送你去过好日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根花跑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踉踉跄跄的跑上前去,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把女儿从王后甜怀里抢过来。
“王厚田,你还是不是人?这可是你亲闺女,你竟然要把它拿去送人?”
李根花的语气无比绝望。
就连纪清芙看到这一幕,也感觉愤怒。
连亲生的孩子都能这么对待,这个男人是禽兽吗?
王厚田看到李根花,立刻抬手想要打她: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娘们懂什么?我已经收了隔壁村王瘸子的钱!
她是个妮儿,将来长大也是要嫁人的,早点送出去省点口粮不好吗?”
这一回,李根花已经对王厚田失望透顶:“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去赌博又欠了王瘸子的钱,实在还不上了,才想拿妮儿去抵债!”
“臭娘们,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撕烂你的嘴。”王厚田恼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收拾李根花。
纪清芙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你给我住手!”
“又是你?别以为你是解放军就能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没关系!”王厚田压根就不把纪清芙放在眼里。
更何况纪清芙还是个女兵?
“你要把你亲闺女卖给别人,这就是犯法的。”纪清芙理直气壮。
然而很快,村支书王宝才就领着众人气势汹汹的赶到现场。
“解放军同志,你咋又闹事?”王宝台上来第一句话就说纪清芙闹事。
纪清芙愣住了,皱紧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宝才:“老支书,分明是王厚田要卖自己的亲闺女,我看不下去仗义出手,怎么反倒成了我闹事?”
“我们村里穷,厚天已经跟我说过了,要把他闺女送给隔壁村的王瘸子养!
孩子亲爹愿意,隔壁村的王瘸子也愿意,咋就你不愿意?
反正这孩子留在王家村,早晚得饿死,倒不如早早把她送出去,重新找个出路!
你要是不乐意,难不成这孩子你想养?”
王宝才上下打量着纪清芙,话里有话:
“女同志你还年轻没生养过孩子,不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费多少精力!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纪清芙紧紧攥着拳头,欲言又止。
李根花在旁边抱着孩子哭成泪人。
最终,一众村民强行把李根花和她闺女拉开。
王厚田还是抱着闺女离开了。
李根花直接哭晕了过去,两个男村民把他抬回屋里,王厚田直接上锁:
“这个疯娘们神志不清,成天到晚净给我惹祸,老子关上她几天,我不信她不安分!”
纪清芙知道跟这些村民讲不了道理。
她只能飞奔回住的地方,可刚进院子就看到村委会招待室的几个窗户玻璃都被人用石头给砸碎了。
王刚领着同学们站在院子里,个个愁容满面。
纪清芙阔步迎上去:“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村里人向咱们示威呢!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咱们有军职在身,可到了农村,这是当地老乡的地盘。”
王刚轻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纪清芙。
纪清芙愤愤不平的握着拳头:“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人啊!”
“清芙,可咱们要是正面跟村民们起了冲突,上级领导问责下来怎么办?
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咱们可以真正跟老乡搞好关系,在百姓们面前树立威信,这样人家才能完全信任咱们!咱们才有威严,他们才能听咱们的。”
小猫拳头捏得更紧:“可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真的要被送人吗?就因为她父亲欠了赌债,就要把她卖给别人!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啊!”
另一位女同学皱着眉头,叹气道:“说不定那女娃娃离开了这个家,日子反而能好过些,摊上一个爱动粗又好赌的爹,你就算这次能把她救下来,保不齐她爹下次还要把她抵给别人!”
老师和同学的话让纪清芙无从辩驳,但这件事也在她心上烙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西南农村,落后偏远,像这种不把女孩和女人命运当回事儿的村子估计不在少数。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当初去读军校,是想保家卫国。
可现如今,在和平年代,村子里的同胞,甚至夫妻之间竟然相残,这和她想的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