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空气混杂着尾气、热狗和无数人欲望的味道。
斯莱德·威尔逊不喜欢这座城市。它太嘈杂,太鲜艳,像个浓妆艳抹、歇斯底里的女人。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连帽衫,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像一滴水融入了曼哈顿拥挤的街道。
他不是来旅游的,他是来狩猎的。
金并的代理人给了他一个起点——地狱厨房的那家“黑天鹅”酒吧。
斯莱德在那里待了不到五分钟,就从酒保恐惧的眼神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香水味里,拼凑出了足够的信息。
他没有浪费时间,像个耐心的猎人,开始在这片水泥丛林里布网、搜寻。
一天后,他找到了他们。
不是在什么犯罪现场,也不是在阴暗的巢穴,而是在一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上。斯莱德隔着一条马路,靠在墙边,假装看着报纸。
他的目光越过报纸上缘,锁定了那三个和资料上描述得一模一样的目标。
粉色长发的哥特萝莉,正用小洋伞的尖端不耐烦地戳着地面。
黑发运动外套的少年,拿着一个小本子和计算器,眉头紧锁。
银色天然卷的男人,则打着哈欠,眼神飘向不远处的甜品店橱窗。
他们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房产中介说话,看起来像是在为一间空置的店铺讨价还价。
斯莱德将报纸折好,塞进口袋,开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保持着完美的距离,利用人群和街边的建筑作为掩护,呼吸平稳,心跳沉缓,像一道融入城市的影子。
他需要靠近,近到能听清他们的谈话,评估他们的日常状态。
他跟着他们拐进一条人流稍少的街道,距离在缩短。
七百米,六百米···
就在他踏入某个无形界线的瞬间,他的视野里,那三个目标人物的头顶上,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三个清晰的标识。
一个燃烧着火焰的红色骷髅头,悬在那个哥特萝莉的头上。
一个散发着柔光的绿色盾牌,出现在那个财迷少年的头顶。
一个古朴的白色天平,静静地浮在那个银发天然卷的上方。
【突袭阵营】
【守护阵营】
【中立阵营】
斯莱德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脸上的表情没有一分变化,但那颗经过千锤百炼的心脏,却漏跳了一拍。
玩家。
他们和他一样,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特异者”。
这个发现瞬间推翻了他所有的预设方案。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猎杀,而是一场玩家之间的博弈。
他们能看到他的标识吗?他们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吗?
他几乎是本能地停下脚步,转身走进旁边的一家咖啡店,同时目光不停地看着银时三人。
没有反应。
那个叫和真的少年正因为租金问题和中介争得面红耳赤。
“一个月五千美金?你当我们是开银行的吗?这破地方连个窗户都漏风!最多两千五,不能再多了!”
那个叫佩罗娜的女孩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店铺:
“霍洛霍洛霍洛···这装修品味简直是灾难,墙纸的颜色让本公主想吐。如果要在这里办公,必须全部敲掉重来,费用得从房租里扣!”
那个叫银时的男人则完全游离在状况之外,指着店铺对面的街角说:
“我说,那个位置就很好嘛。万一工作累了,出门右转就能买到圣代,多方便。就定那里了。”
“方便你个头啊!那是公共厕所!”和真抓狂地吼道。
斯莱德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点了杯最便宜的黑咖啡。
他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个活宝因为一间铺面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气走了那个可怜的中介。
他们没有发现他。
斯莱德的独眼微微眯起。
是他们太大意,还是自己的玩家标识有什么不同?亦或是···他们根本没把注意到自己?
他放弃了近距离追踪的打算。
对付同样拥有“系统”的玩家,任何掉以轻心的试探都可能暴露自己。
他需要换一种方式。
接下来的几天,斯莱德成了一个幽灵。
他租下了那三人看中的店铺对面一栋公寓楼里的某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折叠椅,以及架在窗边的一台高倍军用望远镜。
镜头里,那三人的日常被一览无余。
第一天,他们又找来一个新的中介,为了五十美金的差价,那个叫和真的少年和对方磨了整整一个下午。
从市场经济聊到社区治安,从房屋折旧率谈到隔壁街区的犯罪率,硬是把那个金发碧眼的中介说得怀疑人生,最终签下了便宜五十美金的合同。
斯莱德看着镜头里和真那副占了天大便宜的得意嘴脸,面无表情。他将这个少年的威胁等级在心里默默调高了一级。
不是因为他的“偷窃”能力,而是因为这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执着和精于算计的头脑。
一个【守护阵营】的玩家,却表现得像个斤斤计较的奸商。
第二天,他们开始打扫店铺。银时只干了不到十分钟,就借口“寻找开业灵感”溜了出去,半小时后,斯莱德的镜头捕捉到他坐在公园长椅上,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幸福地吃着巧克力芭菲。
而那个叫佩罗娜的女孩,则指挥着几只半透明的幽灵,将灰尘和垃圾扫到和真脚边,自己则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着红茶。
最后,只有和真一个人,像个老妈子一样骂骂咧咧地干完了所有活。
斯莱德看着这一幕,那只经过强化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就是金并口中那个“配合默契、能力互补”的小队?这分明就是一盘散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家庭喜剧。
第三天,他们挂上了招牌——“万事屋佩银真”。
和真踩在梯子上,试图把招牌挂正。
佩罗娜在下面指手画脚:“往左一点!笨蛋,是你的左边!再高一点!霍洛霍洛,你真是没用!”
银时躺在店里的沙发上,翻着一本这个世界的漫画书,懒洋洋地喊:“差不多就行了,太正了反而显得我们很刻意,不正经的歪斜感才符合我们万事屋的气质。”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和真在梯子上怒吼。
斯莱德·威尔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个守护阵营的财迷,一个突袭阵营的公主病,一个中立阵营的懒鬼。
他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颠覆世界,也不是为了拯救苍生,只是为了开一家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事务所,为了每天能吃到甜品,为了省下五十块的房租。
荒谬。
然而,斯莱德从这份荒谬中,嗅到了比任何精心策划的阴谋都更危险的气息。
不可预测。
他放下望远镜,走到桌边,拿起那份关于纽约近期异常事件的报告。
这座城市里的“玩家”,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斯莱德拿起通讯器,打通了金并代理人韦斯利的那条线。
“是我。”他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丧钟先生!”韦斯利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无比。
“请问有什么吩咐?您找到目标了吗?”
“找到了。”斯莱德说,“任务的性质变了。酬金需要重新谈。”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斯莱德走到窗边,重新举起望远镜,镜头里,和真正因为招牌挂歪了和银时扭打在一起,佩罗娜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掌叫好。
“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目标人物比较特殊,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