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来了?!”
陆沉舟的语气带着责备,但紧紧环住她的手臂,却泄露了他的担忧与动容。
被他温暖的气息包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辛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冻僵的身体也慢慢找回知觉。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鼻头通红,声音冻得发颤:“我……我怕你有事……”
陆沉舟心头一震,看着她眼中未散的惊惧,想到她独自一人在风雪中骑行这么远,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他用力抱了她一下,低声道:“没事,我没事。你先到旁边背风的地方等着,我们马上就好。”
他将她安置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确认风吹不到,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迅速返回救援现场。
幸好他没事……
大衣带着他体温和气息,让辛遥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暖过来,不再颤抖。
最终,被困的村民和伤员都被成功救了上来。伤员主要是骨折和冻伤,需要立即处理。
现场乱糟糟的,陆沉舟安排几个村民护送伤势较重的王老栓等人,乘拖拉机去固庄卫生所,剩下的几个人带着骡子和车子原地等待拖拉机折返,自己带着辛遥先回榆林大队。
回程的路依旧风雪弥漫,但辛遥心终于放下了些许。
地上雪厚了,骑行并不方便,陆沉舟推着自行车,辛遥走在他身边,手被他紧紧握着,塞在他大衣口袋里。
走路其实更暖和,身体活动开了,辛遥才慢慢回过味来。刚才村民看她的眼神,怕是明天又得有人闲磕牙了……
到家的时候,辛遥已经走得浑身发热,脑门都冒着热气。
赵秀兰看到人回来,就气得想打人,“话都不说清楚,大雪天瞎跑什么!”
辛遥一把抱住了赵秀兰的胳膊,摇了摇,“妈……我这不是好着呢嘛!”
赵秀兰无奈地帮她拍了拍肩头的雪,又忙着倒热水给陆沉舟。
“妈,你别倒了,他得赶紧回去换衣服,不然要受凉。”
陆沉舟身上都是救援弄的泥水,雪地里走了这么久,都结冰了,得赶紧换了去。
“换了衣服来家里,我煮姜汤给你喝。”赵秀兰叮嘱了一句。
陆沉舟看了眼殷殷期盼的辛遥,点了点头应下:“好,谢谢婶子。”
“谢啥谢,都是一家人。”
赵秀兰摆摆手,语气里是全然的自家人亲昵。
陆沉舟走后,辛遥也进屋换了一件旧棉袄。屋里许久没人住了,却依然打扫得很干净。桌上还摆着一摞高考复习资料,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上面还留有她和他共同写下的笔记。
他安全从清河峪回来了,真好!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辛遥几乎立刻从炕沿上站起身。
陆沉舟换了身干净的棉衣,头发似乎也简单擦拭过,不再滴水,只是发梢还带着湿意。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网兜,里面装着两包点心和一个黄桃罐头。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赵秀兰嗔怪着,却手脚麻利地接过,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应该的,婶子。”
陆沉舟语气温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从里屋走出来的辛遥。
辛遥看着他清隽的面容,换下那身狼狈的衣服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峻沉稳的模样,只是眉眼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无声的、带着暖意的情愫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快,小陆,趁热把姜汤喝了,驱驱寒。”
赵秀兰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辛辣甜香的姜汤,塞到陆沉舟手里。
“谢谢婶子。”
陆沉舟接过碗,修长的手指捧着粗瓷大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他低头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冲入喉管,带来一股暖流。他其实并不喜甜,更不习惯这种过于直白的关怀,但此刻,这碗由辛遥母亲亲手熬制的姜汤,却让他从胃到心都熨帖起来。
辛遥也捧着一小碗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偷偷抬眼看他。
见他微微蹙着眉却依旧认真喝汤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
风雪归人,灯下可亲。大抵便是如此了。
这一夜,平安度过。
辛遥躺在烧得暖烘烘的土炕上,一种迟来的虚脱感,让她沉浸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中。
她睁着眼睛,望着被窗外雪光映得微明的屋顶椽梁,世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自己一下又一下,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世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车祸,陆沉舟还好好地活着。
这是不是意味着,命运已经完全改变?
但无论如何,今天这一关她过了!
夙愿得偿,压力释放之后的辛遥,最终在疲惫和困倦中昏沉睡去。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辛遥都专注于传动箱的剩余配件试制中。
临近月底,辛遥这边已经带着工人一起完成了传动箱的清洗、组装和上油,下一步就是空载测试了。
检验成功的时候到了。
第一次运行,刺耳的噪音和摩擦声就充斥了整个车间。
辛遥闭上眼,指尖轻轻拂过发烫的箱体。葫芦胎记传来针扎似的悸动,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内部齿轮如同两个赌气的巨人,紧紧卡在一起、互相较劲的“画面”。
“停车!”她精准地指出了问题所在,“是啮合太紧了,需要松一松。”
调整后,第二次运行,噪声小了,力量却像被抽走般绵软无力。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这设计……是不是有问题?”
辛遥没有辩解,再次将手掌贴上箱体。这一次,她感知到一种“虚浮”和“打滑”,动力在传递过程中被莫名损耗了。问题在于……支撑的轴承不够牢固!
更换轴承、重新紧固。第三次运行,机器终于发出了平稳有力的嗡鸣。众人脸上刚露出喜色,不到十分钟,一股焦煳味传来,箱体局部竟冒起了青烟!
“快关掉!”现场一片慌乱。
一个老师傅忍不住阴阳怪气:“哼,我就说年轻人想当然的设计不行,看看,差点把机器都烧了!”
辛遥没理会他,默默使用了一滴小葫芦的泉液,缓解因连续使用感知能力而加剧的阵阵眩晕。
然后用布垫着,迅速触摸发热点。一股灼热携带着金属即将断裂的“嘶鸣感”冲入她的脑海——是内部一根轴的设计不当,不堪重负,快要断了!
这是结构性的缺陷!
她深吸一口气,对负责的老师傅说:“输出轴的需要重新加工。”
老师傅眉头紧锁:“重新加工?辛技术员,这时间耽误不起啊!”
“我知道时间紧,”辛遥脸色有些苍白,“但如果不改,传动箱根本达不到设计要求,强行使用只会彻底报废。”
看着她笃定而坚持的眼神,想到她之前解决铣床问题的能力,老师傅咬了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办!”
当那根新输出轴被小心安装进去,合上箱盖的那一刻,空气几乎凝固。
启动开关——
传动箱发出了均匀、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轰鸣,输出轴稳健地旋转,带动整个机器流畅运转。半小时,一小时……温度正常,声音平稳,力量十足!
“成功了!”车间里爆发出震耳的欢呼。
辛遥靠在冰冷的工具台上,悄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