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如月等在寿康宫的门口,如往常一般。
李承隐一出宫门,便抬头搜索她的身影,看到她的瞬间便泛开温和笑意。
一路上李如月跟他叮嘱了一些功课上的问题,免得辛先生就昨日作业提问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回应,然后送到书院门口时停下,让他进去。
李承隐的笑容凝滞:“怎么?妹妹今日不听课吗?是有什么事?”
他立刻关切起来,上下打量李如月,隐隐紧张。
李如月抬手安抚:“我今日要去看看城阳姑母,她身子不大舒爽,下午就来。”
李承隐差点就说‘要不我一起去’,但是一想到城阳,他首先犯怵,一点儿也不想杵到那个千尊万贵的姑母面前受白眼。
两相权衡之下,只好选择去那个没有李如月陪,却也没人审视刁难的学堂。
只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目送,李如月也没早早的离开,同样目送他往书院去,每次他回头,她就跟他挥手,以让他能够安慰。
李承隐本就细腻,每次回头李如月都还在的感觉,让他的心里的忐忑不安一丝一点的消沉,慢慢化为踏实,在脑中整理过今日要面对的课业,只想着不要出疏漏,不要让如月担心,不要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兄长这么废,独自待半天都会搞砸。
他都没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态特别像一个离开母亲出门去面对世界的小孩。
努力的去装小男子汉,想要承担一切,不让母亲担心失望。
人家都说,许多东西,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
李如月深有体会。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对待起来,是有着自己的算计和技巧,但久处下来,要说完全没有一丝的真情,也不可能。
更别提,李如月的冷漠并非先天,她有一颗赤诚之心。
而唯有强者的赤诚之心,不会被苦难湮灭。
彭玉书昨晚得到通知,所以今天早早的起来跳完五禽戏,用完早膳,按照约定等在寿康宫的门口。
是李如月嘱咐的。
因为寿康宫离华清殿不远,而要是直直的立在华清殿门口率先被城阳公主注意到,这人会不会再被绑架一次也说不好。
彭玉书一生都被保护的很好,所以性子里带些年少的习气。
自己一个人站在那无聊,嘴里念念叨叨,手里模拟着扎针的动作,也不知在给空气治什么病。
看到李如月朝这边过来,才连忙整理了衣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不必多礼,吃了吗?我给先生带了些点心,小厨房做的。”
李如月回头从雀儿手里揭开点心盒的盖子示意。
彭玉书感动至极!
大公主她居然还为他惦记吃没吃早饭这种小事情。
李如月早看出来,彭玉书是个容易感动的人。
就从提起姜老夫人和郑夫人时他眼里那份柔软牵挂和感恩之心,就可以看出来。
这种人,简单。
也活的长。
因为他有本事。
有本事天真一点也没什么。
会有人保护他。
虽然彭玉书已经用过早膳,还是捧过雀儿手里的点心盒,吃的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辜负人家的馈赠。
李如月来到华清殿门前,远远瞧见守门的还是那几个人。
上次吃过亏,这次她们老远瞧见李如月就连滚带爬进去通禀了。
李如月走近的时候,也没人再敢冷眉直眼、高高在上,一个两个都恭敬的很,表面上为了职责,稍微阻拦了李如月的去路,但如果李如月要进,她们一定会退开。
但李如月今日没有莽撞,上次是宫宴,是初次露面,要立威,要强势。
这次是探病,礼数周到。
“劳烦通禀城阳姑母,如月来探望。”
话音方落,城阳公主身边的尤嬷嬷就出来了。
没有上次跋扈,但也没好脸色。
满脸都写着:你还敢来?
不等她发话呢,里头就冲出来一个身影,不是城阳,比城阳丰腴的多,气势汹汹的冲出来,一看就是来给李如月耳光的。
“让我会会这个小贱人!真当皇宫是你们家的了!”
她一边骂一边往外冲,走到尤嬷嬷身边的时候手都扬起来了。
彭玉书见状不妙,忙上前跪地,跪在了她和李如月中间。
“哎哟,宣阳公主,小人彭玉书,见过公主殿下!”
他连连的磕头,努力去化解宣阳的怒意。
这倒让李如月和雀儿出乎意料。
要知道雀儿的小拳头都攥起来了。
她未必正面能打的过宣阳公主,但一脑袋撞她肚子上让她流产个七回八回的都不是问题,所以一点没在怕。
早就准备好保护主子晚上加鸡腿啦。
没想到彭先生抢功,先她一步。
“彭……彭先生?!”
能在这个地方看到彭玉书,宣阳公主脑子都要短路了。
彭玉书是谁啊?
毫不夸张,在整个京城,这位彭先生才是最大的人物!
要请他?无论你是谁,什么家世什么地位,你都得提前约时间。
你要请他,你得在家里专门准备一个院子,配备上最好的仆人、私厨。
你要请他,你得准备黄金白银,奇珍异宝,至少有一件能让人家看的上眼的东西。
否则怎么报人家救命之恩呢?
对,他可以救命。
任你王公贵胄,天仙下凡,快没命的时候,人人都想管彭玉书叫一声爷爷。
但彭玉书人在宋家,是人家宋家的人,所以碍着这么一层情分,谁也都不敢跟宋家撕破脸闹的不好看。
免得他日用上人家彭先生时,那道门都进不去。
所以,这要不是宋贵妃生病,郑夫人哭天喊地的跟姜老夫人要人。
彭玉书绝对不可能落在李如月手里。
但是此刻,他跪在这里,跪在她们中间,明摆着的在为李如月化解难题。
仔细确认了这人就是彭先生无误,宣阳公主的手立刻就落了下来。
因为方才自己那口无遮拦的话羞愧不已。
——她想给人家彭先生留个好印象来着。
这……早知道他在,她就不这么风风火火出来了。
她窘迫的站在那,又惊又疑,不理解他怎么能在这时辰出现在这里。
“是……姜老夫人派你来给我阿姐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