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大人们不愉快,那是大人们的事了。
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不用理她们。
她哪知道人心险恶。
郑琼玉搂住宋云瑶,显得十分亲昵。
九岁前,郑琼玉是很喜欢这个妹妹,她们经常一起玩儿,形影不离,她去哪儿都带着这个小跟屁虫。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母亲对自己的要求,她逐渐地不喜欢任何人……尤其不喜欢那些什么都不用做就比她优秀的人!
所以,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宋云瑶了。
宋云瑶也是受宠若惊。
她虽然单纯,但她不是感觉不到郑琼玉的敏感和疏远,后来的这些年,她和郑姐姐相处起来总是很小心,总怕她生气伤心。
如今被这么一搂,宋云瑶如同失而复得了什么,紧紧的回抱住她。
“姐姐……”她的小脸埋在郑琼玉脖子里,声音闷闷的,带点委屈,但更多的是姐姐愿意与她重归于好,不生她气的喜悦。
郑琼玉拉着她坐在一旁的亭台,让嬷嬷拿来好几样家里刚做好的点心,一一打开给她看,都是些宋家没有的玩意儿。
譬如这玉露凝霜盏,如凝脂般半透明的乳白色膏体,晃动如水波,正中央点缀着一颗仿若露珠的透明浆果冻。
用的是新鲜椰浆混合晨间采集的甘蔗汁,中间的露珠是用天山雪莲制成的冻子。
椰浆、甘蔗、雪莲,任何一样食材的运输,都要花费极大的人力、财力。
如此奢靡之物,宋家是不能做的,他们不敢,首先怕败坏名声。
郑孝真不怕啊。
他就是明摆着当奸臣,就是要狠命的用自己的职位之便以公谋私,让自己过的跟皇帝一般。
因此,宋云瑶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不仅仅说食材难得,这工艺的精致度,也让她一眼看去便觉得痴醉。
哪还舍得吃。
郑琼玉把其他几样也一一摆在她面前,最后打开的盒子里头,整齐盛放着四四方方的四枚翡翠绿色糕点,质地细腻如玉,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却清透温润,透着光泽,仿佛一块能吃的古玉。
“我记得这碧落云子糕,你姐姐以前每次去我们家,都必定要吃的,自从她进宫做了贵妃娘娘,算起来,也好多年都没吃到了。”
宋云瑶有印象。
以前宋贵妃还在家里的时候,每次去了郑家,回来都会兴致勃勃的跟她还有母亲、祖母讲好半天郑家有什么新鲜好吃的玩意儿。
其中就有这云子糕。
但宫夫人细心呐。
她偏让厨房做了很多其他好吃的东西,琳琅满目的摆在宋云瑶面前。
此刻她塞了满嘴各式点心,一眼看到这云子糕,并没有贪心的想占为己有,只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姐姐。
她从嬷嬷手里拿过盖子将那盒点心盖上,捧在怀里。
“我等会儿送给姐姐吧,她肯定也念着呢。”
郑琼玉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悄然松了口气,陪着宋云瑶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那一日郑夫人冷眼旁观,甚至帮着城阳羞辱宫夫人,宋贵妃也在场。
事后离开华清殿的时候,宋贵妃也问过郑夫人是为何。
只是那时候郑夫人没想到自己和郑家会撕破脸到这地步。
她只当是得罪了嫂嫂,这种得罪也不是不可修复的。
所以她跟宋贵妃说的是:“无碍,今日是她不懂事了,回头坐下来好好说通了,还是一家人,你不用担忧。”
还是一家人。
这句话让宋贵妃的心里有了底,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也不怪郑夫人,她那时候确实难以未卜先知。
宋云瑶捧着点心盒来到钟粹宫的时候,宋贵妃正坐在床边绣着什么。
她跑过去,瞧见姐姐竟然亲手在绣一个鞋面。
绣的是梅花。
“这是给我做的鞋吗?可云瑶不喜欢梅花呀!”
宋云瑶凑上去看,嘟起小嘴不满,以为姐姐忘记了自己喜欢什么。
宋贵妃笑了,把她搂在怀里挠她痒痒:“你这千金小姐的鞋还用得着我绣呀?”
宋云瑶被她逗的咯咯笑,清脆的笑声还如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纤尘不染。
听的宋贵妃沉闷的脑袋都变得清透爽朗,心情也好了些。
跟姐姐亲昵了好一会儿,宋云瑶才记起来自己来干嘛,回头从嬷嬷手里拿过点心盒,打开盖子:“姐姐你看我拿什么好东西来啦?!”
那云子糕,做的真是精致。
精致到什么份上?
任你是神仙来了,瞧见第一眼也挪不动,就是想尝。
宋贵妃不是馋嘴,但看见这稀罕物,尤其还是她早年品尝过,念念不忘的稀罕物,也实在是难以忍耐,捡起一块便品尝。
她又拿了一块喂给宋云瑶,可宋云瑶方才早吃饱了,吃不下,摇摇头,让她吃。
宋贵妃一口气就吃了三块,入口微苦却有回甘的滋味,实在是最爱的口味,更别提里面用了西湖龙井的茶粉和槐花蜜,那清香馥郁,在鼻腔萦绕不散,十分醉人。
刚吃完的时候,并没什么反应。
和云瑶一起用了午膳,想午睡,却觉得心莫名跳的快,不似几日前那病恹恹的样子,精神充沛,怎么也睡不着,甚至出汗。
想是夏天太热,叫人加了两方冰鉴。
直到下午,她开始头沉目昏,又有种反胃的感觉,一直呕。
只因那胡先行的药里同时也添了些能引起外症模拟孕兆的药。
譬如能延迟经期、食欲不振、反胃干呕的药物。
症状持续了半个时辰,钟粹宫的宫女们就坐不住了,她们哪敢眼睁睁看着主子这么难受什么都不做?
立刻跑去了太医院召太医来诊脉。
看是宋贵妃的人来请,太医院直接让老院判去诊,老院判提着药箱去了钟粹宫,跪在床下,隔着帕子在宋贵妃腕子上来回按了百八十遍,反复确认。
而后跪地:“恭喜娘娘!此乃喜脉!”
一炷香后的养心殿,听闻了太医院太监率先跑来的禀报,李延手里的笔落在了正在批复的折子上,惊疑的瞪大眼,然后猛地回头瞪孙福通。
“不可能!不可能呐陛下!每次……每次奴才都看着娘娘将药喝下去的,不可能有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