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公主,你该履行你的承诺。”
朱姑姑垂着头,胸口的烙印焦黑。
李如月睁开眼示意,太监上前,解开了朱姑姑的手铐脚铐。
朱姑姑猝不及防摔在地面,疼的闷哼,像条濒死的虫卷起身体。
李如月转身往外走,孙福通站在外头,一直没进去,他的脸上还停留着错愕的神色,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吴王是死于李延之手。
那虐杀二字,还在占据他的想象,然后他敏锐的想起了魏泰突然晋升禁卫统领的那个雨夜,正是吴王死讯传到众人耳中的第二日。
太监们拖着朱姑姑往外走:“你们要带我哪儿?!”
走在前面的李如月停下脚步,回眸:“朱姑姑,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当然是要放你和你儿子回家了。”
朱姑姑不敢相信:“你要……放了我?”
她不信。
她无法相信!
李如月绝对不会!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放开——!李如月!你答应过放我儿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李如月上了马车。
这还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出宫。
不过带着伤,又有要事要办,哪里也不能去。
朱满脸上被缠满绷带,十分狼狈,看到李如月的瞬间就吓哭。
李如月冷笑,问了一句:“疼不疼?”
朱满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蜷缩在车门边,不敢看李如月。
李如月抬手捏着窗帘掀开 看向外面:“备好没?”
监察司的太监恭敬的抬手示意手里的麻袋。
“下手轻一些,都是女人。”
太监们应声。
马车缓缓行进。
有两辆。
前头的那一辆里坐着孙福通,朱姑姑被绑在他的脚下。
到了朱雀门,魏泰看到孙福通的马车,便亲自上前。
孙福通掀开帘子看着魏泰,神色莫测。
“派些人。”
魏泰点头,吩咐人去挑两队精锐跟着孙福通,吩咐完回头,就对上了孙福通讳莫如深的目光,盯的他心里一跳。
“魏大人,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能藏的住秘密。”
孙福通说完就放下了窗帘,马车缓缓往前走。
魏泰被孙福通那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愣在那。
其实魏泰不是能守得住的秘密,是因为这事儿从来没人问。
你要敢站他面前问一句吴王是怎么死的。
魏泰脸上的肉能抖下二两来。
不过这件事,从来没有人问。
马车匀速前往兴宁坊。
刚到坊口,只是闻着味道,朱姑姑就知道了这是哪,也知道了他们要带她去哪。
她突然想到了那天在瑶光殿被杀掉的那些壮奴,剧烈的挣扎,塞着布团的嘴里不断的吼叫、呜咽。
听着声儿,可以听出她在吼什么。
杀了我。
杀了我……
孙福通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方姑姑会在被姜老夫人下令带出去的那一刻临时叛变。
在这些奴才心里,尤其是当奸细还被人家发现了的奴才,回去,比当下死在宫里更可怕。
因为当身份暴露的奸细,被人家抓着送到姜老夫人面前时,死的,就不会只是她一个人,而是与她有关的所有人。
两辆马车中,最为实诚的人,当属朱满了。
他在看到丞相府匾额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天大的救赎,甚至想要跳车跑回去求救。
为首的马车停下的瞬间,朱满就滚下马车,跑向丞相府大门,被刚下马车的孙福通拦住,揪住了后领。
“朱公子啊,回家了,开心吧?”
没想到是一个这么温柔的太监,说这样温柔的话。
朱满相信了。
他相信李如月是真的送他回家,开心的连连点头:“谢公公,谢公主送我回来!”
一旁的马车里,朱姑姑嘶吼着用头撞车板,含糊不清的呼喊朱满的名字。
朱满一心求生,根本顾不得听身后的动静,抬腿就上台阶。
孙福通跟在他身后。
朱姑姑进宫之后立过大功,朱满和弟弟、妹妹们在宋家颇有脸面。
守门的小厮们看到他,都关切的上前扶住他,却又在看到孙福通的时候警惕。
孙福通笑呵呵,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样子,还掏出银子给他们。
“别紧张,我出来办差,半路上瞧见这位公子受伤,所以帮忙送回来了。老太太可大好了?”
小厮们知道什么?
这种看门的小厮,只知道看门、装马、卸车、传话、报信。
但凡来个有脸面的客人递帖,都不是他们招待,会有负责客人的管家出来。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们认得这个太监,知道他是宫里最大的太监。
拿了人家银子,小厮们犹犹豫豫,没敢透露家里的事。
含糊的回应:“老太太在内院,好没好的我们也不知道。”
已经足够谨慎。
孙福通继续问:“那家里如今谁主事?我有话要说,该找谁啊?”
一个小厮回道:“家里的事一直是夫人在管的,公公要见夫人吗?”
孙福通点头:“劳烦通报。”
小厮应声转头进去。
在耳房知会了管客的管家,管家连忙迎上前,将孙福通往进领,准备给他看茶,孙福通只站在院子里,没再往前一步。
“我就在这等。”
孙福通进去,监察司的太监们跟着进去,太监们身后,侍卫们也跟着进去,列队排开,管家方看出来者不善,往回跑的时候被袍子绊了一下,跌跌撞撞跑回去禀报。
郑夫人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大好,躺着睡觉,其实没睡着。
宫夫人心里不安,不知道她到底和宋贵妃说了什么,有没有看出来什么,所以一直守在床边,等着她说话。
郑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前来,捧上药汤,一个递药,一个捧着痰盂等她漱口。
宫夫人回眸瞧了一眼两个丫鬟,长相八分相像,是姊妹两个,模样极好。
这要放在郑孝真身旁,必然已经被玷污了。
好在是在宋家。
她捧过药碗搅动,试探着说:“你也别跟他赌气了,买两个小妾算做什么?他年轻也没乱来,如今这把年纪,你还想让他和小妾再生几个不成?”
郑夫人睁开眼,缓缓起身,盯着宫夫人微微一笑。
“我就是为了恶心他,就像你恶心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