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犹豫什么?”
孙福通带人退去。
侍卫们的甲胄声逐渐远去。
郁擎平静的看着她。
郑夫人独自一个人站在那。
宫夫人已经没在扶着她了。
宫夫人晕血,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扶着柱子大口喘气。
郁擎也没再问第二遍,只是盯着郑夫人,等她回答。
“难道老太太教的不明白?”
上次在宫中壮奴们带着方姑姑离开的时候被顺子抓住。
都是养了二十年以上的人。
老太太毫不犹豫的弃。
不然呢?
要去李延面前认罪?
大家都是正经做官的。
礼制、规矩、律法像手中的鞭子,是用来玩弄他人的。
你用王法约束帝王,那是你宋家把这鞭子玩儿的出彩。
可你若不慎把这鞭子丢进了人家手里,那人家挥鞭你也得挨着。
难不成摆明了撕破脸的说律法对我宋家不管用吗?
那不就是造反。
老太太已经教过你了,玩儿砸了,该挨的鞭子得挨着。
虽然后果很糟糕。
可奴才就是奴才,他们的牙早被拔了,不会咬人。
李延和监察司,会咬人。
该选什么,很难吗?
不难。
李延都知道该怎么选。
当年姜老夫人让朱姑姑去见吴王,玩儿的就是这个游戏。
在选哪个都完蛋的情况下,李延不也很果断自断臂膀了吗?
郁擎离开前,瞥了眼宫夫人,宫夫人对上他的视线,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此刻的宋家花园,一片混乱。
方才看热闹的人被郁擎杀人的场面吓到往回跑的时候,许多小孩子都不慎被踩踏,小孩儿的哭喊、大人的咒骂、女人的尖叫,混作一团。
许多方才没敢跑出来看热闹的人,听说外面杀人了,花园出事了,终究忍不住双重的好奇纷纷出动,前往花园。
更有那妻女出去看热闹的家丁慌的直往花园冲。
混乱里,几个半大的小丫头被挤在人群里,跑着跑着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截腰拽走,装进麻袋。
外围几个男孩儿焦灼的呼唤她们名字,忽然也都被捂了嘴抓走。
别苑的一座大院子里,一个妇人扶着老母亲张望,等待儿女归来。
房顶跳下七八个人影,连同她和老母亲一起装进麻袋。
前头的三个人扛着人往外走,另外四个冲进里屋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拽出来。
“一妻两妾四儿三女一位老母亲。”
李如月回身,弯腰:“彭先生,你数一数对不对。”
彭玉书跪在那,看着眼前坐在麻袋里的妻女、儿子和母亲,愣了半天,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女儿脆生生的喊爹,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爬过去给老母亲把身上的麻袋往下扒。
“娘!”
“夫人!”
“夫君!”
“爹!”
“儿子!”
“爹爹!”
“女儿啊!”
“儿子!”
“哎!娘!是儿子!”
一家人团聚了。
都没顾得上起来。
一家十二口坐在地上,女儿和儿子叽叽喳喳的讲刚才家里发生了什么。
几个儿子平日和朱满都是称兄道弟的,有什么事儿都托朱满去办。
如今哭着抹泪:“郁大爷就那么把朱满大哥杀了……”
小女儿也哭了:“还有红梅和绿梅姐姐,她们也没了……哥哥们跑的快没看见,女儿都看见了,呜呜呜!爹爹我好害怕……”
两个小妾这才插上话,揪着彭玉书的袖子:“老爷,那个家咱可不兴回去了!会死人的!老爷!”
彭玉书听的心惊肉跳,转过身,重重给李如月磕了几个头。
“多谢公主惦念着小人的家人,救命之恩……不,救我彭家满门之恩,小人这辈子也报不清了……公主……”
彭玉书老泪纵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家人似乎在一场混乱中被大公主救回来了,感恩戴德。
“能还清。”李如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彭先生,好好儿在宫里待着,吃好喝好,治病救人,不用你下辈子当牛做马,好了,藤子,好生安置彭先生的家人。”
李如月早让孙福通将辛子荣所住的别苑旁边另一座大院子收拾出来了。
她上前朝彭玉书的夫人伸出手:“夫人,以后缺什么短什么,跟海承禄说,管他有的没的,定让他都给你们弄来。”
海承禄在一旁等待了好久了,正准备给他们解说自己这次在布置上花费的心思呢。
开心的点头哈腰,和彭玉书一起扶起彭家老母,说着贴心的吉祥话往外走。
彭家老母被麻袋装来,突然和失踪几个月的儿子团聚,云里雾里,只知道笑呵呵,跟雀儿笑,跟李如月笑,走出瑶光殿了,才回头问海承禄。
“这是哪儿啊?”
没等海承禄回答,她打量着门口站的宫女们。
“哟,这丫头真俊呐……”
彭玉书赶忙扶紧老娘的胳膊:“娘,这是皇宫!别乱说话!”
彭家老母惊的忙闭了嘴,偷偷回头,朝瑶光殿内望了一眼。
她老眼昏花,只能看到一个清瘦挺拔的女孩儿身影。
“那方才那位是宫中那位贵人啊?是咱们贵妃娘娘?”
彭玉书刚张嘴,海承禄就笑了:“老太太,这是我们宫里最大的女主子,秦皇后所出的,天底下最最最尊贵的大公主殿下!”
彭家人的身影走远,李如月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活动了一上午,肋骨的伤在隐隐作痛。
雀儿忙扶着她坐下:“主子,刚怎么不留彭先生呢?好让他看看。”
“知道是累着了,他在又能怎么样。”
李如月缓缓坐下,靠在软垫上歇着。
喝完一盏茶,她又起身,前往监察司,与朱蕴柔做最后的了断。
今日监察司从造办处拿的麻袋是十二个。
抓彭家人用了十一个。
第十二个,在监察司的大殿上。
按照李如月的吩咐,他们把麻袋打开了。
朱姑姑二十五岁的小儿子躺在麻袋里瑟瑟发抖,即便麻袋打开,太监们都离去了,他也不敢乱动,尿了一裤子。
直到殿内安静了好久,朱富才缓缓的起来,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大殿柱子上悬挂的铁链和那链子上镶嵌的獬豸铁面。
吓的他一声惨叫,自己爬回了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