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宋显、宋云霏才知道母亲的灵柩为何停放于此。
原来,是祖母想要用母亲之死来陷害李如月!
在他们心中,这件事没有疑议。
孰是孰非,无需论证,无需争辩。
只觉荒谬。
只觉可悲!
母亲到死,竟也不得清净,不得安宁!
宋贵妃嘲讽一笑,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只手撑着紧绷的额头,没有力气多看任何人一眼,从小习惯于人丁兴旺、众人簇拥的她,此刻只觉得周边被这些人共享的空气都显得聒噪,让她每一寸肌肤都在跟着疼。
宋显站在孙福通身后,看着底下那白发苍苍的祖母,一颗心也早被摧折的跳不动,低眸看着地面,并无往常那般对真相十分热忱,想要探究。
此刻的他,没有念头。
孙福通和众人等待了半天,没等到宋显说话,孙福通习惯性的看向李如月,半途中猛然想到什么,多转了半圈,看向李延请示。
李延则看向杨谦。
杨谦赶忙上前一步:“是,陛下,宋大人,贵妃娘娘,老夫人、诸位大人,按照姜老夫人的说辞,郑夫人在病体孱弱的情况下,于八月十五中秋宫宴那日,在瑶光殿门前受了重刑,那么此事应当从这里开始查起,第一个疑点是:郑夫人当日为何前往瑶光殿?我们找来了当日陪同郑夫人入宫的宋氏奴仆。”
杨谦回头示意,魏泰点头,侍卫们押送着几个嬷嬷和侍女前来。
她们低着头被押到殿前,跪下行礼。
李延开口:“当日是你们陪同郑夫人入宫?”
底下的几人瑟瑟发抖:“回陛下,是奴婢等陪同夫人进宫……夫人,夫人这次进宫,本没想去瑶光殿,而是想去华清殿接云瑶小姐回家的,但是去了华清殿之后,城阳公主说……云瑶小姐被留在了瑶光殿,夫人这才去了瑶光殿要人。”
“要人?”杨谦接住这句话:“这两个字倒有趣了,云瑶小姐和大公主同龄,二人在一处玩耍也很平常,这要人二字从何说起呐?”
那奴婢觉得自己失言,惊的看了姜老夫人一眼,姜老夫人冷着脸,看也没看她,仿佛与自己无关。
杨谦恭敬的看了看李延,李延呵斥:“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么多人为你们主持公道,不必有所顾虑,倘或真是如月欺辱了你们家小姐,你们也尽可上报,朕不会包庇她,说吧,为什么说是去瑶光殿要人?”
李延问了话,底下的奴婢不敢不回应,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纷纷看向了年长一些的嬷嬷,嬷嬷叩首:“回禀陛下,其实……其实奴婢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夫人得知云瑶小姐在瑶光殿后,就慌慌张张的出来了,带着我们一起过去叩瑶光殿的门要人,我们做奴婢的……也只好帮着主子一起叩门了。”
“叩门,有那么简单吗?”孙福通质问一句,看向小藤子。
小藤子上前一步,跪地:“回禀陛下,贵妃娘娘,姜老夫人、诸位大人,当日郑夫人来到瑶光殿门前,并非寻常拜会,而是一上来便砸门,口口声声直呼大公主名讳,要挟我们开门,说什么让我们放云瑶小姐出去,后来便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大喊大叫,出言不逊,奴才们害怕,就没敢开门,后来,听见了贵妃娘娘说话。”
小藤子答完,众人看向了宋贵妃。
这件事最关键的一步。
若没有宋贵妃这一节,群臣不可能那么容易的收敛锋芒。
宋贵妃不想说话,她身边的宫女上前跪地回禀:“回陛下,是……当日我们娘娘正在准备出宫的事,突然得到消息说郑夫人在瑶光殿前大闹,贵妃娘娘去了,也劝了,但是夫人她……”
到底是宋家的奴才,不愿意、也不敢说郑夫人的坏话。
孙福通续上她的话:“她不敢说,奴才来说,郑夫人对贵妃娘娘也同样出言不逊!不但不听劝,还责怪贵妃娘娘多管闲事,说贵妃娘娘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不管家里人的死活,这么胡闹了一通,贵妃娘娘便不想管了,可奴才作为这大内总管,不能装不知道啊,所以禀报了陛下。”
李延‘嗯’了一声:“不错,朕得知郑氏大闹瑶光殿,觉得她实在不成体统,有失尊重,便下旨以以下犯上,扰乱宫规之罪,罚刑杖二十。”
孙福通颔首:“是,奴才去宣旨的时候,贵妃娘娘正在阻拦郑夫人,可郑夫人却目光无人,非但不听,还对贵妃娘娘冷嘲热讽,全然无有半点礼数!赫然将宫廷当做自己家的内院了!奴才急的赶忙宣旨,想要制止郑夫人,夫人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想要抗旨不尊,还说什么……只要公主把云瑶小姐交出来,她就领罚。奴才也奇怪呢,这是什么话啊?说的好像我们家公主绑架了人一样。”
小藤子道:“是,夫人非但抗旨不遵,而且还叫嚣着要搜查瑶光殿,这些我们都是看见的,郑夫人身边的嬷嬷、侍女们,也都看见、听见了。”
宋显这才知道了当日的具体情况,而他,亦是在场唯一知道云瑶受害之人。
李延冷哼:“你们听到了?朕的旨意她都不放在眼里,圣旨在前,她还叫嚣着要搜查瑶光殿,她把朕的内庭当什么了!”
这时候,忠于宋家的几个文官听到杖刑二字,便整个人如同活过来一样,以为自己又寻找到了机会。
也不管这刑是杖刑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她受过罚,那就是死于这刑罚。
郑夫人是受刑而死!
只这一点,从人伦上就无法开脱!哪怕是帝王,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如此罔顾人伦!要人性命!
“陛下,抗旨不遵,扰乱宫廷的罪,郑夫人她自然不能逃,可夫人身子孱弱,因为这二十杖刑罚命丧黄泉,也是不争的事实!”
宋显缓缓侧头,看向了李延,还有他身侧的李如月。
当真……是在母亲病体虚弱之下,还受了刑吗?是受了刑之后,又磕了头?
察觉到宋显的目光,李如月的目光逐渐变冷,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旁,孙福通挡去宋显的目光,冲他拱手。
“宋大人,姜老夫人,众位大人!当时陛下旨意抵达,可公主看到郑夫人身子孱弱,主动提出让她身边的奴婢代为受罚!所以,这二十杖,根本没有打在夫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