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叫人将花了三十几万两高价采购来的宝石封了好几层,又派出自己的亲卫护送宝石进京,于正月初十,准时抵京。
城阳的亲卫都是当年先帝为她挑选的人,都是从禁军出来的,比魏泰的资格还老些,如今的亲卫统领,当时更是做过魏泰的上司。
当年想进宫做侍卫,都要保证祖上三代皆有军功,这军功不论大小,论的是背景的清白与对大临的忠心。
这才是第一步,其次要有头脑、有才能、有吃苦的坚韧与耐力,才能够被选到御前,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已经是无上殊荣,可谓一步登天。
从御前又被先帝选给城阳公主的,那便是从家世背景、才能、头脑、品格,都属顶尖的精锐,所以他们看魏泰这样的人能做禁军统领,心里都鄙弃,不服气。
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奴才。
一个再听话懂事的奴才,跟的主子是个居高自傲的,慢慢的也会傲慢。
城阳身边的亲卫就是如此。
城阳看不起李延。
他们也看不起李延一手提拔出来的魏泰。
别的不说,魏泰出身太低,所以魏泰进宫当侍卫去的都是偏远的宫殿。
那时候的梁太后在嫔妃里实在打不得数,去她身边可不是什么好出路。
谁料,一朝变凤凰了呢,鸡犬升天。
论职位,魏泰如今比城阳亲卫高的不是一点。
但城阳的亲卫没一个人下马行礼,这也不是第一次,魏泰早已习惯,不过不同于往日的是,如今他的身后有了另一个人,给了他一种底气,让他再也不用因为这些人是城阳公主的人而感到有种莫名的压力。
他巍然不动,也没有往上迎。
双方就这么安静的僵持了许久,还是造办处的太监先向前一步破冰。
那些亲卫们看到造办处太监,倒也没敢拿势,下马来交接、办手续。
太监捧过宝盒,当面打开验看,侍卫等着他们签单给银票。
太监们面面相觑,道:“诸位大人稍候,我们要拿回去给管事验看,随后拿银票来交付。”
亲卫们并未觉得不妥,毕竟是宫里的太监,又是长公主的买卖,还敢讹他们不成?
他们就等在外面。
太监捧着宝石,没去造办处,快步去了监察司,监察司早就为这事儿筹备着了,拿着东西去找顺子,顺子早在听闻城阳公主的人进京的时候就把造办处老师傅带来了,一众太监围在一块儿,从进门到围聚一言不发。
昏暗的书房内,只有一缕阳光透进来,照出飞尘, 一群太监低着头,拿着放大镜仔细的验,另一侧的太监则是从另一个盒子里头,对照着宝石的颜色、品相,将虚假的晶石筛出来准备作替代。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验看结束,造办处的老太监们将宝石捡进自己带来的盒子,低头鱼贯而出。
监察司的太监把仿石一一装进盒子里,盖住。
外围穿着暗红色的高个子太监们立刻拿了鞭子和短刀插在腰后,呼喝。
“走!拿人!”
一呼百应,身材精瘦干练的太监们纷纷从四面八方出来,集结成队,四四方方的踏着门槛出去,快步冲向了宫门。
城阳的亲卫们还坐在养的肥美健硕的白马上,一个个挺直脊背,趾高气昂,面对魏泰,每一个人眼中都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不屑的笑。
魏泰目视前方,懒得看他们。
就在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侍卫都敏锐的听到宫门内百米之外匆匆又齐整的步伐声。
这步伐声不重,可以猜测的到这些人皆不算身材健硕,也不穿甲胄,却又清晰可闻刀柄与皮带的摩擦声与隐约的金属碰撞声。
魏泰微微抬头,这才将视线聚焦在对面的城阳亲卫们身上,微微勾了勾唇。
城阳亲卫们面面相觑,感到疑惑。
此时,监察司的太监到了,对魏泰点了点头。
魏泰抬手,下令:“拿人!”
宫门前穿着玄甲的禁卫们纷纷出动,举着兵器将城阳亲卫团团围住。
城阳的亲卫长大惊,喝道:“魏泰!你想做什么!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乃先帝亲选的长公主亲卫!你也敢动!”
站在魏泰身旁的监察司太监微微颔首:“大人,经造办处查验,长公主送来的宝石为寻常晶石所仿,是赝品,但我们不确定这东西究竟本身是假的,还是中途你们调换过,所以要请诸位大人回监察司,配合调查。”
“胡说!这东西我们从来没有打开过!”
“盒子一直到宫门口前都是密封!我们怎么可能调包!”
亲卫们情绪激昂,纷纷吵闹着辩解。
魏泰却不听,下令夺他们的兵器,捆人。
“谁敢反抗,以造反论处!”
魏泰高喝,浑厚的声音震天动地。
四下霎时安静。
所有人纷纷束手就擒,却也都是满脸冤屈。
养心殿,李延搂着宁雪颜,亲自给她喂药。
孙福通捧着一卷由魏泰和顺子联名签署的奏报,弓着腰,一路快步进了养心殿,穿过太监们掀开的珠帘,停在床帏几丈外。
“最后一口,嗯?喝了朕就不逼你了,听话。”
李延柔声哄着宁雪颜喝药,宁雪颜娇滴滴的在他怀里撒娇耍小性,她知道李延喜欢这样,果然哼哼唧唧的撒娇后,李延一双眼里就浮起一股侵吞的欲念。
这眼看要干起来了,孙福通赶忙咳嗽,提醒他自己在这儿,还有事儿呢。
李延这才稍稍收束了欲火,伸出手,但眼睛还盯着她,要吃人一样。
宁雪颜娇羞的钻进被子等他,孙福通见李延伸手,即刻上前把奏报递给他。
李延展开一看,眼中的火热瞬间冷却,神色也冰冷下来。
将那奏报上‘仿品’二字反复看了又看,又把顺子和魏泰的签名看了两遍,一把将奏报揉作一团,攥在手中,手掌撑着膝盖,平复心中怒火。
方才还觉得怀中人儿娇憨可爱,此刻回头望去,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城阳的味儿,令人作呕。
他冷漠的起身,将手中的纸团丢在一旁,冷声道:“送宁贵人回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