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妃这才明白姜芜方才那句话的含义。
她的神色慢慢舒展,轻轻推开姜芜的手,上下打量她。
“老夫人很有来头?”
她端起茶盏,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观察姜芜被推开后的反应。
顿了顿,才叹:“可惜啊,你不了解我们蜀国,我们王爷的儿子多,光那位嫡王妃生的儿子就有七个,我们轮不上。”
她不了解?
姜芜低声笑。
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蜀国什么时候论上嫡庶了?王妃的位子都可以三年一换,孩子们还有嫡庶了?”
姜芜记得当年他的那位父王,光是王妃就换了七八个,没别的,纯粹这几年对谁上头,就让谁做王妃,做王妃的标准就是美、妖娆,仅此而已。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位侄子是什么样,但那地方那点恶俗风气,还改的过来吗?
安逸!
太安逸。
不像大临,上有礼法、中有祖制、下有朝臣百姓悠悠之口。
蜀国只有数不清的王公贵族,他们所得来的一切都靠蜀王的奖赏,既然是奖赏,自然也可以随意剥夺。
既然是奖赏,那么你把蜀王哄高兴了就可以得到。
所有人……都好像一群醉鬼在玩儿一样。
唯有蜀王,拿着唯一的权力。
没有人可以约束这权力,甚至许多人为了利益而巴结、讨好这权力。
那么这王宫是什么样子,蜀国的朝堂是什么样子,蜀国眼下的规矩是什么样子,就全看这位蜀王的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本来蜀王妃以为一个中原人是不可能知道他们蜀国是什么烂样子的。
所以一句话想打发她。
没想到,眼前的老妇一出口就戳破了她的搪塞。
吴氏神色略微凝滞,却觉得道听途说也是有的,还是不打算顺着她的想法走。
再怎么说,她堂堂蜀王妃,半路上捡个老太婆,就带她去家里做军师,把自家那点秘密全告诉她?
姜芜冷笑一声,她也在考验吴氏,吴氏要是太轻浮的就信她,她也不能跟她走。
她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吴氏疑惑:“老夫人,你这……”
姜芜没有理会,回头看了宋云瑶一眼。
宋云瑶上前,帮着祖母将衣服往下扯,露出了一面肩膀。
姜芜的左肩膀后,烙着一只深红色的火凤。
率先看到的是站在她身后的,吴氏带来的嬷嬷们。
她们看到那火凤,惊呼出声,开始惊疑的上下打量姜芜,却认不出。
吴氏已经惊的站起身,也不知她是何来路。
但确定她是姜王室的公主无误。
“或许你娘,给我洗过脚呢……”
姜芜堪称恶劣的一笑,冷冷瞥了一眼吴氏。
瞧着那顽劣的笑容,吴氏眼里的惊疑慢慢化作了某种顺从。
那火凤是真的假的,她不知道。
但这恶毒的笑容和那狂妄的话,和姜家人是一模一样。
“我再问一遍,你,想让你的儿子成为新王吗?”
这一次,这个问题有了绝对不同的重大意义。
意味着一个开端,一条路。
即便如此,吴氏还在犹豫,像心有余悸。
“可……我不可能斗的过他,他太坏了,没人可以斗得过他。”
“他?他是谁?”
吴氏抬眸,一字一句。
“王爷的嫡次子,姜、重、光!他娘是他杀的,他的哥哥和四个弟弟都是他杀的!现在,他想把王爷都杀了……”
姜芜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数。
姜重光,一个哥哥,四个弟弟,这是六个。
“你不是说,王妃生了七个儿子吗?”
吴氏点头:“第七个在这儿,在大临!在边疆。”
姜芜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在大临,三品以下官员,都未必得知为何姜经羽被唤作世子,他们实则一直都把姜经羽当成国公的亲孙子看待。
而知情人,知道姜经羽是姜王室来大临的,却不知他出身于那位妃子。
就连姜芜也不知道!
因为她不关心。
知道又怎么样呢?
无非就是众世子之一,在蜀国,世子的身份没那么金贵。
你在路边遇到个乞丐,都有可能是遗落在外的世子。
姜芜蹙眉,不理解了。
“你刚刚说,姜重光……他杀了他娘,他的兄长,那王爷不管吗?”
吴氏泪眼决堤,直到今天,她才托出了自己深藏心底,走投无路的秘密。
“王爷也……”吴氏哭着落泪,说到这里开始惶恐,仿佛生怕被什么人的眼线瞧见一样,拉着姜老夫人上了楼,屏退了所有奴仆。
“姜重光与西域巫医勾结,不知道给王爷用了什么药,那药服用下去,人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一样,哪怕不用睡觉也不会累,那方面……更是如日冲天般的勇猛,王爷便一直服用,直到……姜重光把他觉得对他有威胁的人都杀掉之后,他突然给王爷停了药,那药一停,王爷如万蚁蚀骨!一夜白头……”
姜芜听着那药的功用,浑浊的眼神逐渐明亮、灼热,却在听到后果之后,稍微暗了暗,可……就算是那样的结果,哪怕可以短暂的拥有一副年轻的身体……
对她来说,也是事半功倍的啊!
吴氏在哭诉蜀王当下的绝境,姜芜的心思却飘远了。
反倒是一旁的宋云瑶好奇的问:“那王爷还活着吗?”
吴氏似觉得她傻,无奈:“王爷自然是活着的,王爷没了,我也就不是王妃了。”
宋云瑶不懂:“那为什么呀?他都停药了,不会死吗?那个什么光,不就是想自己当王爷吗?他没有……”
“阿瑶。”
姜芜低低唤了一声,警告她不能这么直白的问话。
宋云瑶抿唇低眸。
吴氏却解释给她听了:“因为蜀国王位继承的旨意,在蜀王写好之后,会封存在八十八位铁罗汉镇守的天塔顶端,蜀王一薨,八十八位铁罗汉会亲自护守旨意内所写的新王上位。姜重光停药的当晚,我妹妹拼死将王爷送到了天塔,写下了旨意……”
姜芜了然:“旨意里,写了别人的名字。”
吴氏点头:“所以,只要王爷一死,八十八位铁罗汉就立即护佑别人上位,姜重光怕了,他立刻给王爷续上了药,但是每天都在折磨王爷……追问旨意里的那个人是谁!他想提前知道,以绝后患。”
姜芜嘲讽的笑出声:“所以,王爷为了摆脱折磨,就说旨意里写的人是姜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