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破坏的事,郑孝真积极。
早上的时候就清点好人马,开始训话。
“上次监察司来搜查户部,你们都在,啊,都学着!要比他们还凶!咱们是为皇上办事!执行圣上的旨意,不用怕!他再了不得,还能忤逆皇上的意思吗!”
户部的小官儿和官兵侍卫们都连连应声点头。
但是郑孝真没让立马出发。
快到中午的时候放饭给他们填饱肚子,掐着这个时间点去丞相府,为的就是让他们全家中午这顿饭吃不上。
他私下跟几个主事都偷偷嘱咐了。
先掘厨房。
全家每一个犄角旮旯都要掘一遍。
“宋小姐,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明,还乔公子一个清白!也还小姐清誉,那些造谣者,我绝不姑息,再有人胆敢说你一句……”
“大人,我们出发吗?”
杨谦正在房间里练台词,刑部主簿敲门问他。
被打断杨谦蹙眉,隔着门问:“户部动身了吗?”
“没呢。”
“等,等他们先去。”
“是。”
杨谦扶了下帽子,对着镜子,重新开始练。
快到午膳,郑孝真的队伍吃饱喝足出发,刑部紧随其后。
宋俨坐在书房,望着窗外的那株柏树。
正对面墙上挂的,是宋济仁最爱的那幅青柏图,隐约可见上面有一个脚印。
昨夜他一夜没睡,把近日的事都复盘一遍,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法。
——是不是皇帝真有两下子?
这一切都是他布的局,为的就是找个由头把宋氏一族彻底清除干净?
管家通禀郑孝真和杨谦带人闯进来了,他无动于衷,毫不在意。
经过昨日的重重打击,他已彻底冷静。
他的筹码,明明比郑孝真重。
郑孝真凭什么以为他可以挑衅他呢?
“哟,丞相大人,忙着呢,我们这不是……奉皇上旨意,要……”
郑孝真询问了宋俨所在,一脚把书房门踹开,端着一脸故意谄媚的笑,要做的事却是用皇帝的圣旨把宋俨从眼下这个书房赶出去,然后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砸坏。
郑孝真已经期待起宋俨的表情。
然而没等他说完,宋俨就已经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自便。”
说完潇洒离开。
换作郑孝真生气。
“砸!给我狠狠的砸!”
下完令,郑孝真踱步进书房,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那棵柏树。
这树。
他和宋济仁一起从小看到大。
第一次看,是他们双双被宋济诚罚面壁,就这么盯着上面的纹路跪了一夜。
那夜他们俩统共就说了一句话。
还是宋济仁先说的。
他问:“孝真,你冷吗?”
眼睛猛地酸胀,郑孝真直起身,退后一步,匆匆往外走。
肩膀擦过墙壁,一幅画掉在脚下。
上次这幅画是被他踩在脚下,宋济仁从后面拧着他的耳朵,两人厮打一处。
小妹像小时候一样跑进来,却没有奉劝,而是望风。
郑孝真弯腰,捡起那幅画,画上的脚印还在。
他看了片刻,拿过一旁抽屉里的剪子,剪断了它。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从丞相府后门出发,背着宋俨的信件返回江南。
宋俨望着快马消失在巷口,转身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一声鸽子叫。
他抬头寻找,终于在一座漆黑的屋檐阴影下找到了它。
是只灰鸽子,肥的不像样。
宋俨走近,发现那檐下堆积了不少羽毛,这鸽子似乎藏在这很长时间了。
一只肥鸽子独自藏在这地方,实是少见,因此宋俨好奇起来,叫小厮驾梯子。
小厮架好梯子准备往上爬,宋俨却示意自己亲自来,几个小厮忙上去围在底下。
屋檐也没多高,宋俨爬了几步就看到了它,而它之所以能这么肥,是因为它身后的那院子堆藏了不少腊月从各地送来的谷物,想来是库房堆不下,暂时放在这了。
宋俨呵呵笑,伸手拿它:“你小子命好。”
鸽子似乎并不怕人,任由他拿在手中。
可宋俨却嗅到些血腥气,蹙眉低头,发现这鸽子的右腿上居然绑着一个信筒,线紧紧缠在腿上,都已经嵌入了肌骨,它的整条右腿都烂了。
宋俨眉头蹙的更深,伸手想帮它取下,奈何绳子早已经和愈合的皮肉黏在一起,宋俨才碰了下信筒,鸽子就疼的扑腾翅膀从他手里挣脱。
“哎!别飞!我不害你!”
宋俨伸手去抓,鸽子惊的用力扑腾翅膀,飞的更高。
可就在鸽子扑腾翅膀的音声里,宋俨警觉的凝固在原地,他分明听见了两声更沉重的拍打声,就好像……
“啊——!”
梯子下,小厮们惊嚎了一声四散。
头顶一声鹰啸,宋俨扬起头,温热的鲜血啪嗒啪嗒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灰羽漫天飞舞。
一只黑影的爪子已经钩入鸽子的心脏,抓着它离去。
双翅轻盈的伸展,便是百米之遥,它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像在冲他笑。
鹰儿回到瑶光殿,把李如月桌子上东西都踢了一遍。
李如月了然,摸它头。
“都砸了?”
鹰儿安静下来点头。
然后突然开始呕。
呕出一堆污秽血肉。
李如月闭上眼偏开脸,藤子忙跑上来收拾。
忽然,他动作停住,仔细看了看,从污秽中捡出一块硬物。
看了半天,道:“主子,这好像……是个信筒!”
李如月伸手,藤子忙把信筒洗干净双手放在帕子里递过去。
李如月端详片刻,打开,从里面抽出尚在的绢帛。
上面五个字清晰浮现。
——凤栖宫失火。
李如月回忆了下,隐约想起来听他们说过一嘴在鸽子房捉了宋家一个奸细,临死前给每只鸽子都绑了信筒。
她轻笑。
“漏网之鱼?”
她用那绢帛给鹰儿把嘴巴擦干净,鹰儿气的把那害它呕吐的东西扯出来扔下去。
李如月起身,伸出手臂,鹰儿落在她小臂上。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从外面跑回来,满头大汗,跪在地上。
“主子,韩公子到京城了,刚进京,是否要派车去接?”
“不必。”
他忧心姜经羽,哪里忍得了马车那么慢的速度,自是要纵马狂奔。
李如月走到殿外,抬高手臂。
“去。”
鹰儿张了下翅膀,不去。
然后在瞥见李如月的眼神瞬间,振翅高翔。